二十八_深牢大獄_线上阅读小说网 

二十八(2 / 2)

劉川依然穿著那身有些皺巴的藍布衣服,很不協調地坐在客廳雪白的沙發上麵,他脫了膠鞋的襪子上,隱隱有些走了一天路的汗酸。季文竹給他開了一罐可樂,他沒喝。他把隨身帶來的那盆文竹,放在了季文竹茫然的眼前。

“這是送給我的嗎?”她問。

“啊,”劉川點頭,“我在監獄養了一盆,可惜死了,這是第二盆,為你養的。”

季文竹湊近花盆欣賞了一通,笑笑,說“挺好看的,不過我還真不會養花,你看我們家的花,全都是假的。假的現在比真的還值錢呢,真的要給我養,非養死不可。你養得這麼好,還是你自己養吧。”

劉川也淡淡笑笑,笑得特彆勉強,他說“你養吧,死了也是它命該如此。死了你就扔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不必可惜,就算它從來沒有存在過,你以後就養假的就行。”

季文竹也許聽出劉川話裡的委屈,話裡的自棄,她寬容地扯開話題,問起獄中的見聞和劉川的身體。劉川一律簡短回答,並不額外發揮。季文竹和過去相比,顯然見了不少世麵,言談話語,顯得成熟多了,臉上的表情也訓練有素。也許演員都該這樣,生活如戲,每一刻都是表演的練習。

她說“我真的很高興,咱們分手這麼久了,你還沒有忘記我,一出來就先給我打電話,沒忘了我這老朋友,還把這麼好的花送給我。聽說你今天中午沒吃飯就走了,我真不知道你是今天才剛剛出來的,要知道我就不會叫你來了。你剛出來肯定有好多事要辦吧,你回家了嗎,要不要早點回去?”

劉川說“好。”

他站了起來,知道自己應該走了。他下午給季文竹打電話求見,說好就是要送她一盆花,沒有其他事的。

季文竹也站起來了,把他送到門口,在門廳看他彎腰換上了自己的膠鞋,當劉川直起身時,季文竹出人意料地擁抱了他。

這是劉川盼望已久的時刻,為了這個時刻他曾經幾死幾活。在他最無助最無望的那些日子,他對這樣的擁抱多麼神往——他愛的女孩,熨帖著胸膛,他靠了這個幻想,一步一步從黑暗中爬出來,找到人間的曙光。現在,他終於得到了這個姍姍來遲的擁抱,而且就在他回來的第一個晚上。這個擁抱比他幾年來朝思暮想的還要輕盈,還要優雅,優雅得幾乎彬彬有禮,和季文竹第一次在他的辦公室一把抱住他的率真與激情,完全兩樣。但劉川依然被這個擁抱立即攻陷,他有意放任了自己的幻覺——這也許就是他苦苦等待的那個擁抱,這個擁抱也許和他的想象並無不同!於是他想哭,想把幾年來所有委屈,所有希望,都哭給她聽,但他把哭聲節製在丹田,也沒讓眼淚流出眼窩。他在自己的心裡,悄悄抽泣,同時把身軀鐵一樣地繃緊,他不想讓擁抱他的季文竹觸摸到他深藏的悲慟。

季文竹伏在他的肩頭,也許感覺到了他反常的僵硬,她在他耳邊輕輕細語,想用她特有的嫵媚軟化他的“矜持”。

“以後有空,就來看我,好嗎?”

劉川用背書一樣的聲音啞聲說道“好。”

在享受幻覺的同時,理性始終不至徹底枯死,他還不至於弄不明白,這是彆人的家,這是彆人的妻。

從季文竹家出來,回首仰望那片崛起的新廈,才發現那是多麼壯觀巍峨。每個巨大的落地窗裡,奢華的燈火半隱半露,燈火把這片宏大的社區,勾勒得比白天更具氣度,東直門因此而今非昔比,而阡陌迷亂。劉川站在街口,左看右看,他以前去酒仙橋接季文竹,去美麗屋上夜班的那條必經之路,大概早被身後的這片廣廈吞沒。

他向路人詢問了酒仙橋的方向,一直步行了很久很久。他無意中經過了那條熟悉的街道,看到了季文竹的那幢紅樓舊居,那座樓上雖然同樣燈光點點,但與季文竹的新家相比卻儘顯寒酸。隻是那燈光對劉川來說,卻是無比親切,儘管他分不清哪一個亮燈的窗口,曾經被他擁有,曾經收留過他的一段纏綿。

劉川沒有停住腳步,目光不再流連,他繼續茫然地向前走去,居然看到了那個燈火俗豔的“美麗屋”。“美麗屋”門臉依舊,但名字換了,換的名字有點傷感——風雪夜歸人,與這夜夜笙歌的狂歡之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門口站著的保安也換了,全是陌生麵孔。大概非典剛過,生意尚未紅火,劉川從門前張望著走過,已無一人識得。

他走得累了,真的累了。他在一個小巷的入口,找到了一家旅社,比他在豐台與單成功一起住過的那家小店,更加簡陋殘破。他的行李還存在亞洲大酒店裡沒取,取了也沒地方擱。不知明日此時,即便無風無雪,除了這家又臟又潮的旅館,他還能夜歸何處。

第二天一早,劉川去看奶奶。

養老院離城裡很遠,他坐長途汽車走京昌輔路,走了兩個小時才找到那個樸素的院子。這些天“非典”之禁已經解除,遠郊的各條路口也已暢通。養老院的親屬探訪早就恢複正常,但進出院門還要測量體溫。劉川走進奶奶住的房間時房裡隻有奶奶一人,正望著窗外的藍天黯然發呆。奶奶老多了,隻有哭聲沒變。見奶奶哭了劉川才徹底敞開一切,把存在心裡的委屈全都釋放出來,他抱著奶奶像孩子似的抽泣,抽泣得一點也不像個吃過苦的男人。

奶奶則放聲大哭,劉川從奶奶的哭聲中知道,奶奶這些年來,一個人,一個人呆在這座簡陋的養老院裡,她心裡壓了莫大的委屈,莫大的悲哀,她在堅持著,等他回來。

奶奶同屋的幾個老人從外麵進屋,呆呆地站在門口床前,看著他們祖孫相會。養老院的一個年紀已經不輕的護工聽到哭聲也進屋來看,看到老太太念叨了三年的孫子終於來了,連忙歡天喜地地與之道賀老太太,這是喜事啊,這孫子你盼了三年,這不是看你來了嗎!你看你這小孫子多漂亮啊,你這福氣不就來了嗎,你孫子這回是接你出去的吧?

奶奶的嘴角綻開了笑容,但雙頰依然老淚縱橫。奶奶後來對劉川說道,她一輩子都是個要強的女人,她一輩子都沒流過這麼多眼淚,就是在劉川父親病逝的時候,她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沒像見到劉川回來這樣感慨。她對劉川說,在她住進養老院的半年之後,她突然變得沒有信心,因為她預感到自己可能熬不到劉川走出牢門,熬不到劉川過來接她,她預感到她永遠見不到劉川了,她預感到當她咽氣的時候,身邊將沒有一個親人。從那時開始她的一頭銀發就開始脫落,她就再也不是過去那個腰杆挺直,堅強樂觀的老太太了。這三年要不是小珂和鐘天水常來看她,要不是小珂逢年過節把她接走,讓她還能感覺到孫子的人脈,她也許真的等不到此日此時,他們祖孫在陽光之下重逢相見。

這一天劉川一直在養老院裡陪著奶奶,祖孫之間,如戀人般溫存相依。從小,奶奶就愛他,他也愛奶奶,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難解難分。

中午,養老院開過飯以後,劉川到小賣部買了一個麵包,在外麵狼吞虎咽地吃完,才走回奶奶的房間。他在奶奶的房間裡看到一個中年婦女,風塵仆仆的樣子像是剛從城裡趕來。那位中年婦女叫了一聲劉川,劉川叫了她一聲阿姨,他認出這位不速而來的女人,就是小珂的母親。

這一天的下午,小珂的母親和劉川一起,推著劉川的奶奶,走出了養老院的大門,她是受了小珂的委托,到這裡來找劉川,受小珂的委托,來接他們祖孫進城。

劉川出獄的那天,小珂剛從備勤轉入執勤,將在監獄封閉工作一個月。她不願讓母親到監獄門口去接劉川,她不願意把自己對劉川的特殊關心,暴露在監獄的同事麵前。她悄悄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讓她第二天就到郊區的養老院去,她斷定母親在那座養老院裡,一定能見到無家可歸的劉川。

小珂的母親把劉川祖孫接到了劉川曾經租住過的那套房子,她告訴劉川,這所房子原來租給了一個開飯館的老板,每月的租金也還合算,但兩個月前小珂執意不再和那人續約,執意把房子騰空等劉川回來。她說劉川刑釋之後一時沒有工作,也沒有住處,和奶奶久彆重逢,卻無法團圓,她對母親說,她不想讓劉川出獄後過得比獄中更難。

劉川回來了,他曾經以這裡為家,他曾經在這裡避難,奶奶也在這裡住過,還在這裡度過了今年的春節。

他回來了,他想,他如果掙到足夠的金錢,他一定要再把這裡租下,在他的下意識中,與他家原來那幢經曆了恐懼和破壞的華麗的公寓相比,這裡擁有更多的溫情,這裡更像一個安定平和的家。

篇末

我要講的這個故事,至此已經講完,關於個彆線索的收尾,再稍稍交待幾句。

劉川住進了小珂家的房子,落戶口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找工作的事也比預想的順利,他很快就在一家運輸公司應聘到一個司機的職位。這工作是王律師介紹他去的,按他的要求,隻要掙錢多點,不在乎多苦多累,不在乎好聽難聽,於是,王律師就推薦了這份差事。這家公司是跑長途貨運的,每月光底薪就是一千,每拉一次貨,還能按公裡提獎,每公裡五角錢,一個月要是跑個五千公裡,就能掙到二千五百元整。這份收入在藍領當中不算低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家公司是民營企業,不查檔案,對劉川過去的前科劣跡,並不特彆忌諱。

劉川渴望掙錢的目的,除了他和奶奶的生活之外,還要按月支付小珂家的房租,小珂父母接他祖孫過來,房租之事一字未提。但劉川不能把人家的這份仁義,享用得如此心安理得。另外,劉川還對奶奶說過,他想儘快把這兩年季文竹寄給他的一千五百元錢還了。他和季文竹應該有個善始善終的結束。

劉川上班後半個月內,已經跑了兩次長途,當初他在公大學車,考的就是大貨。他隨範家父子從秦水至北京的路上,也開過兩下拉煤的卡車,但真正駕駛這種“天馬”牌的巨型廂式大貨,還是相當緊張。公司為了節約成本,超過一千公裡的大活兒,才配兩名司機,一千公裡以內的中活兒小活兒,都是一車一人。劉川跟公司的一位老司機跑了一趟南京,又自己單獨跑了一趟保定。這兩趟“天馬”開得他手忙腳亂,首尾不能相顧,每次回來,都累得腰酸背疼。

不跑車的那些日子,就陪在奶奶身邊,同時繼續準備國際法的考試。奶奶總在小珂媽媽麵前誇他,說沒想到劉川這趟監獄蹲的,真的長大成人!比過去懂禮貌了,會關心人了,也愛乾活兒了,也知道節約錢了,也不頂嘴了,支使他做什麼事情,他馬上答“是”,然後馬上去做,現在這麼聽話的年輕人到哪兒找去!

自由的生活是幸福的,擁有自由之後,劉川彆無所求。雖然他還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這種自由。剛回家的時候,每天晚上睡覺,他都把燈開著,三年多的牢獄生活,睡覺都是開著燈的。夜裡起床尿尿,他有好幾次迷迷糊糊地,按著臥室門口的電門,衝門外喊“四班劉川求茅!”他第一次決定關燈睡覺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望著黑洞洞的天花板,延至半夜都沒有睡著。

他不在的時候,奶奶的一日三餐,出門曬曬太陽,還有“玻璃”的一天兩頓,都靠小珂的媽媽幫忙照應。小珂媽媽自己還要上班,還要照顧同樣坐在輪椅裡的丈夫。所以劉川不跑長途的時候,就總去小珂家幫小珂爸爸糊紙袋信封。這活兒他在監獄乾過,他們管這種活兒叫“折頁子”,他還是一監區折頁子的冠軍呢,他折的速度讓長年以此為生的小珂爸爸都歎為觀止,自歎弗如。

劉川還幫小珂的媽媽乾活,做飯收拾屋子換煤氣什麼的。有一次幫小珂媽媽翻箱倒櫃清理家裡的破爛,小珂媽媽準備送出去賣掉,可劉川覺得那些破爛隻能當垃圾扔了。兩人一邊收拾一邊爭論,爭著爭著劉川沒了聲音,小珂媽媽抬頭一看,看到劉川從一隻放在地上的抽屜裡,翻出一遝郵局彙款的收據。他低著頭一張一張地翻看那些收據,在每一份收據的收款人地址一欄,都寫著天河監獄的詳細地址,在收款人姓名一欄中,都寫著“劉川”二字。而彙款人的地址都是小珂家的地址,彙款人則寫了“季文竹”的名字。連同這些收據上每次彙款的日期和金額,所有的字跡均由電腦打出,無比清晰地記錄了一個讓人落淚的秘密。如果不是劉川偶然翻到這遝“垃圾”,他也許將永遠蒙在鼓裡。就算他冥冥之中有所感知,也將永遠無由確認。發現這個秘密對劉川來說,猶如一次痛苦的蟬蛻,他蛻掉了被夢幻麻痹的外殼,露出了感覺真實的血肉之軀。

小珂的媽媽伸手過來,想拿走那遝收據,劉川一抬手躲開了。他低著頭,不敢正視小珂媽媽的麵孔,他問“這是給我寄的?”

小珂媽媽支吾了一下,想繞開這個話題,“誰知道呢,這是小珂的東西,早沒用了,給我我一堆扔了去。”

劉川再次躲過小珂媽媽伸過來的手,“我要留著。”

他說完,把那遝彙款收據,裝進自己兜裡,然後一聲不響地站起身來,邁步走出門去。

九月上旬,劉川接了一單中活兒,拉一車消毒液到襄垣去。雖然非典已過,雖然大多數人的本性,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但消毒液依然俏銷如故。出發之前,他買了些水果月餅之類的禮品,去了一趟鐘天水家裡。本來他計劃中秋節那天去看一看老鐘的妻女,為她們孤兒寡母,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巧節前就要發車離京,節後才能回來,所以他決定在走前務必過去一次,提前把過節的東西送到老鐘的親人手中。

雖然老鐘犧牲已經數月,但劉川的到訪仍給這個家庭帶來哭聲。劉川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們,他告訴老鐘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他和她一樣,把老鐘當做父親,很嚴厲,很慈祥的一位父親,一旦離開他了,心裡總覺得缺少了支撐。

所以,他和她們一樣想他,他告訴她們,他將在九月十一日中秋節那天從襄垣返回北京,他決定走舊路翻越陽曲山,去尋找老鐘救他一命的那個山凹。他想在老鐘離開他的地方,找老鐘再做一次心理谘詢的談話,他想把這一段的心情告訴鐘大,想問問他自己該怎樣度過今後難料的一生。

老鐘妻子送劉川出來的時候,臉上現出了與老鐘同樣的慈祥,她告訴劉川,她並不寂寞,自從老鐘離開了她們,她才知道他的朋友如此之多。在劉川到來之前,她還接到小珂的電話,說好中秋節前她一結束值勤,馬上就過來看她。

劉川駕駛這輛集裝箱式的大型貨車,依然從幾個月前的路口離開大路,向陽曲山的深處開去。車上的貨物已在襄垣卸下,這輛空載的“天馬”因此顯得輕車熟路。

這一天是中秋佳節,親人團圓的時刻。這一天天空晴朗,秋高氣爽,但與當初那個狂風暴雨的黃昏相同,陽曲山中空寂無人。找到那個山凹並不困難,山凹的形貌與數月之前並無兩樣,區彆僅僅在於天上的太陽——明媚的陽光將那個夜幕留下的陰影儘情驅趕,貨車發出的轟鳴將這裡的寂靜徹底打破。他看到了那個地方,老鐘坐靠的崖壁,殊死搏鬥的路旁,每一處泥土都熨帖了天上的暖意,心中隱痛的創口也因而稍感撫慰。卡車巨大的轟鳴似乎夾雜著頻頻的槍聲,那一串串重複不止的點射讓他的神經一陣陣痙攣收縮,唯一能壓抑槍聲的也許隻有老鐘熟悉的嘮叨,那嘮叨若遠若近,輕如耳語。

他走下貨車高高的駕座,手執一捧鮮豔的花朵,那束鮮花跟隨他走下公路,踏上山凹前鬆軟的泥土。山凹裡的草木,大概受了鮮血的滋養,因此變得異常蔥蘢,季節已近金秋,卻不見秋天的黃肥綠瘦。劉川站在老鐘離去的地方,將手中的花束,恭敬地祭放,他在那束鮮花一旁席地而坐,努力停住心中難止的唏噓,把早就想好的哀悼之詞在口中默誦。地上的陽光向山凹的一側無聲地傾斜,他自己的身影也隨之拉長移去。他朝身影移去的方向舉目眺望,看到公路上有輛出租汽車自遠而近,出租車戛然而止的地方,太陽正是刺眼,一個女孩的亭亭玉立的剪影,雕塑般地現於視線中央。她的雙手,也同樣捧著一簇憑吊的鮮花,她手捧鮮花走向山凹,走向劉川端坐的地方。

兩捧鮮花並排安放,兩個年輕的男女一左一右,坐於花的兩旁,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沉默,臉上同樣布滿滄桑。劉川的滄桑是因為苦難的曆練,小珂的滄桑是由於苦難的分享。她分享苦難的方法就是從未停息的憐憫和牽掛,以及默默無聲的有效支援。

太陽西斜,草木金暉。劉川和小珂並肩走出山凹,向公路上默然停泊的那輛龐然大物的貨車走去。他們彼此依然無話,卻走得如影隨形。劉川未經任何征詢,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拉住了小珂的左手。他們手拉手走上公路,在這秋色將熟的山中,猶如一道春天的即景。

故事無論悲喜,在此終將落幕。劉川和小珂一同返回了北京。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續說。正如我在篇首所述,我也是這故事中的一個人物,也許還能成為續集中的一個主角,我想你們早就猜到我姓甚名誰了吧,本來不難猜的。

還沒猜到?笨!

(本著作純屬虛構,如有雷同,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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