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小將之築夢人!
那年你和我那個山丘,那樣的唱著那一年的歌,那樣的回憶那麼足夠,足夠我天天都品嘗著寂寞。——《知足》
我一直不喜歡東京。
雖然戶籍登記在東京,東京卻不是我的出生地,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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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之前的歲月,我最常做的事情有兩件在爸爸工作的時候一個人踢球,當爸爸不在家的時候與朋友們踢球。
我的爸爸是個旅行畫家,這個時代不多見的一個奇怪又有趣的職業。打從我記事起,背著行李卷到處搬家就是家常便飯,爸爸喜歡旅行,這有助於他將靈感與藝術元素進行雜糅,他經常走著走著就會停下腳步支起畫板,心無旁騖地畫起來。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不去打擾他,而是一個人和我的足球朋友玩耍,偶爾回頭看看爸爸的進度。我發現,在創作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始終有光。繪畫一定是他最喜歡做的事。
而我最喜歡做的事,是足球。我們父子的愛好有個共同點一個人就可以自娛自樂。
托這種生活的福,我有兩個特彆的習慣乘車乘船時,無論是坐是站,隻要我願意,就算隻乘兩站路,我也可以睡著並準確地醒來;還有就是,衣服、文具和常用物品,我不會放在櫃子裡,而是整理成一個功能完整的行囊,放在枕頭邊,確保自己“隨時都可以出發”。
沒有人是天生的旅行家。這兩個習慣,大概在我還是個嬰兒時,就養成了吧。
我們在每座城市或鄉野短暫停留,短則兩三周,多則兩個月,一般不會超過半個學期。停留多久、下一站去哪裡,並非由我的喜好說了算,而要視爸爸的工作完成情況決定。
旅行生活很多時候都比較無聊,我不像爸爸,眼裡總有看不膩的風景。隻有在初來乍到某地的幾天非常新鮮,離彆的不舍衝淡了我對旅行的好感,不想停留的習慣又讓我期待著下一段旅程。人還真是矛盾呢。
後來我學到一個漢語成語,叫“居無定所”。這個詞形容我們的狀態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但是它和它的下文總會深深刺痛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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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搬家的我依靠足球,交到了許多朋友。不踢球時大家總會聊起家人,和發生在家中的一些溫馨小事。
去法國之前,我總是一邊聽,一邊想象著有父母陪伴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也會情不自禁地聯想,我的家和家人該是什麼樣子呢?
這樣想時,腦海裡就會浮現出一條長長的、灑滿陽光的柏油路,兩道花蔭、滿眼生綠,一側米色牆壁掛著翠色爬山虎,房頂是如天空一般純淨的藍色。後院有一爿種著番茄和小西瓜的微型苗圃,兩片草坪間夾了一片雪白的大方磚,剛好可以用來支一個燒烤架子。
這不是我的幻想,是一個我真實生活過的地方,也是我最初認為的、家的模樣。
這棟房子坐落在東京郊外,現在仍在出租中。
租房也是我和爸爸的生活方式,因為總在旅途中,直到我成年之後、獲得第一份正式工作前,爸爸一直沒有置辦固定資產。我們也沒有自己的車,隻用雙腳走遍日本的都道府縣,隨遇而安;像旅行雁一樣,安一個簡易的窩,然後爸爸畫畫,我踢球,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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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是爸爸送我的第一件生日禮物,也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我最好的搭檔——翼君問我你是從幾歲開始踢球的?
爸爸說,足球是在我滿周歲時就買的;而我認為,正式開始踢球應該是在三周歲之後,那時小小的我已經有了一些關於搬家、旅行的模糊記憶,多虧這位走到哪就帶到哪的足球朋友,我的記性一直很好。
要說為什麼來到東京,就不得不說說爸爸的工作。一直以來,為了見識更大的世界,累積不同的素材,他更傾向於“遊學”而不是“安家”。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爸爸接到一份來自東京的聘書,是一家與東京美術出版社有合作的藝術教育機構,工作內容多為講學、編書,出差采風的機會很少,可是爸爸竟然同意了。而且,合同一簽就是五年。
我長大後,說起這段經曆,爸爸悄悄說,藝術圈子的流動性很大,隻要他願意,單位什麼的隨時都可以走人。他一個藝術生,教幾年課、編兩年書,就賺到了兩個東京戶口,還可以經出版社引見,結識許多藝術界的高人,太劃算了。
我卻知道,當時的我正在接受教育的關鍵時期,爸爸這是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呢。
於是,秋季學期伊始,我們就搬家到了東京。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