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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絆牙的西瓜(1 / 2)

狼食!

友誼不是居高臨下的施舍,更不是低三下四的迎合,是一種平等尊重、心與心的連接。

柴榮在瓜地邊一叢樹秧裡蹲著,急等著鄭恩惹惱陶洪的女兒,讓她去叫她爹陶洪,沒想到不用陶洪出麵,陶洪的女兒就把鄭恩揍了個結實。

鄭恩在瓜地裡喊叫,柴榮在地邊樹林中得意“三弟在軍中武功數一數二,還打不過陶洪的女兒,可以想見這小姑娘有多麼大本事,他的兩個弟弟有多麼大本事,陶老英雄有多麼大本事!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若把這一家人請到天雄軍,姑父不知要有多麼高興呢!”

在柴榮心中,學而優則仕,官職是人身份地位的標誌,是體現人生價值的唯一途徑;當上官就是事業有成,就是光宗耀祖,世上男人少有不想的。

既是說不想的所謂隱者,雖有“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靜己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等不同類型,但絕大多數不過是由於時運不濟或機遇不湊,暫獨善其身,以待時者,對於官職的心態也不過是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罷了。

孔子周遊列國累了,才有沂水春風“吾與點”之歎;莊子看不慣大小諸侯爾虞我詐,方有濠水橋頭“我知魚”之說;陶淵明在仕途上受了挫折,方才“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薑老太公提溜個漁杆到渭水邊“直鉤”搞怪,為的是釣上周文王姬昌這條大魚,結束顛沛流離,販賣笊籬、麵粉的小販生涯;諸葛亮隱居南陽“躬耕隴畝”,待劉皇叔來訪,還是由不得攪儘腦汁,獻出“隆中對”炫耀博學才華……這些古今稱頌的真隱者,無不抱有入世濟眾的心胸,也不過如孔子所說“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孟子所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賢人而已。至於隻是欲進故退、欲仕故隱,將隱逸作為出仕鋪墊之“終南捷徑”的作秀者更是多如牛毛。解除對個體生命的一切羈絆,對世俗的功名利祿不屑一顧,“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之類真正隱者,不能說絕對沒有,但少得如真神仙一樣自己還沒有見到過。

他心中對隱士有這樣的看法,當然認為陶洪的退隱也不過隻是懷才不遇,仕途不順的無奈之舉罷了。

“如今姑父坐鎮樞密,求賢若渴,又是他的好友,隻要他出山,重用是一定的,這一點他應該也心裡清楚。他上午對我裝聾作啞,不過如薑太公直鉤釣魚,諸葛亮讓劉備三顧茅廬一樣端端架子,考驗我的誠意罷了!”

柴榮這樣想,當然認為自己是識馬的伯樂,三顧茅廬的劉備,不僅是在為國求賢,為壯大天雄軍貢獻力量,也是在為陶洪辦好事,送恩惠,謀幸福,至於讓鄭恩鬨事挑釁隻不過是“識馬”、“求賢”的方法創新而已,不僅不是什麼錯,還應該寫進國史,登上《邸報》,全國宣揚表彰呢!

柴榮有這種心態,謙虛的言行中自然流露的是骨子裡牛逼哄哄的味道。

他以為自己是個求賢若渴的好官,地球人都知道,也沒想陶三春認識不認識他,聽見鄭恩呼救,便一麵大官麵對迎接的下司、剛從轎車中鑽出來似的鑽出河邊樹林,邁著方步,揮著手,做作著我是有身份有地位可不是“來偷瓜的”一般百姓的儒雅大氣高貴範兒,向瓜地中走;一麵接見群眾似的平宜近人、和藹可親、禮賢下士地笑眯眯地向陶三春叫道“哈哈哈哈——小妹妹,暫停,暫停!開個玩笑,小妹妹莫要當真!久聞小妹是巾幗英雄,無緣相見。今幸識見,果然名不虛傳!哈哈哈哈——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啊哈哈哈——”

陶三春見鄭恩叫“大哥快來”,便應聲從樹秧後鑽出來一個,並且沒事人似的,端著儒雅君子範兒,大官接見百姓似的打哈哈,心裡話“這人看穿戴不像沒錢人,又裝得保長似的,說話一股牛屎味兒,怎麼還做出讓兄弟偷瓜鬨事這下賤事兒?唆使同夥出來偷瓜鬨事,毀這麼多瓜也不製止,被揍了方伸出頭來。明擺著的癩皮狗,還裝什麼大尾巴狼”

陶三春對柴榮心生厭惡,一腳踏著鄭恩,開口奚落道“看你一副正人君子作派,不會是這偷瓜賊的同夥吧?”

“誤會,誤會,全是誤會!”

“誤什麼會?不是賊哥那就是賊弟,總不會是賊姐吧?”陶三春奚落道。

“大哥我姓柴名榮!聽說過嗎?”柴榮怕陶三春再說難聽話,忙報上大名。

“沒聽說過,哪村的?”

“在天雄軍任職,管著衙內事務,另掛了些貴州刺史、檢校右仆射虛名,混飯吃而已!混飯吃而已!”柴榮謙虛地炫耀著。

陶三春本就對柴榮裝儒雅、套近乎沒有好感,亮出身份,心中更加厭惡。

一身牛氣,這是官員的範兒,雖說開初都是有意培養,但久居蘭室不聞其香,久居鮑市不聞其臭,待習慣成自然,已化為文化素質,並非刻意顯擺。從柴榮角度來說,報上官職不過是亮明身份,但對陶三春來說,卻等於居高臨下的威脅。

“怪不得你牛氣衝衝,原來是個官啊!當官就得為國家出力,為百姓辦事,你不在衙中理事出來閒逛,還讓手下胡作非為,偷瓜毀瓜,欺負百姓。如今你手下武功不濟,你又出來亮身份威脅,太過分了吧!

“你覺得你的身份高人一等,我看著你不過俗人一個。官場上驢屎疙瘩外麵光的草包多如牛毛,你是個官有什麼可牛的?我看你究竟有多牛,是鐵牛還是紙牛?”

陶三春想到這裡,繼續裝迷,開口回道“什麼‘管牙務’,不就是做飯嘛!‘吃屎’是什麼活兒,是掏糞不是?‘撿找破布爛鞋’,不就是揀破爛嗎?你做飯、掏糞、撿破爛,一兼幾職,混飯不容易,也是個可憐人,本姑娘理應招待。野地茶水不備,隻能先請吃瓜了!”她邊奚落邊左腳離開鄭恩脊背,落地踏實,右腳將腳邊一個碗大的西瓜用腳勾起,抬腿向柴榮踢去。

柴榮以為陶三春雖不懂官職,但懼他言行氣派,仍不得不客氣,讓他吃瓜是真的,也就笑眯眯伸手去接,嘴裡還說著“謝謝——”,那知,“了”字還沒出口,西瓜已到麵前。

那西瓜上聚著陶三春功力,衝撞之力足有上百斤,打在鄭恩臉上他不知道疼,待自己受用,方知這瓜不是那麼容易吃的。

那西瓜像一塊飛石,闖過他兩手,直撞到臉上,當即門牙撞歪,鮮血流了一嘴。

“怎麼樣,甜不甜?要不要再來一個?”

柴榮一屁股蹲在地上,捂著嘴直“唉喲”,陶三春還在一邊高聲奚落著。

瓜園裡打得驚天動地,陶洪坐在瓜庵涼棚下還是沒事人似的編著瓜墊子。

他對子女管教極嚴,從不準在外邊顯露武功。今個也是氣極了,想讓女兒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鬨事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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