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巡咬牙揮刀,麵對昔日一同投降大周的同袍,他刀下終究隻用了七成力。
來人擋下一刀,半跪在地,嘴角卻掛著不羈的笑容。
“你實話告訴我,弓月城的內奸到底是誰?”郭巡道。
咥至突然發力,橫刀與他貼麵,“你彆忘了,你的祖父可是阿是那摸末,當初西征遼東的大將軍。”他道“五年前,你父親打了一場敗仗,他剿滅契丹五千人,臨死舉著大周的大旗。可是朝廷呢?竟然把你發配到北境,在你心裡,就沒有感到不公麼?”
“我的事不用你管!”郭巡啐道“我是守城的兵,對於我來說,弓月城就是我的家。”
咥至拋開馬刀,一拳將他打倒,半坐在他身上咬牙切齒。
“是你刺殺始畢王子的,對麼?”郭巡瞪著他。
他喘著粗氣,“沒錯,始畢那個懦夫,他早晚都得死。我挑在和親宴殺死他,再把這罪名扣在安平王頭上,朝廷與主和派劍拔弩張,除非找到真凶,否則,是不會出兵援助的。而惠嫻郡主,正好以逃婚的動機被我暗帶出宮。”
“你知道麼?在庭州,是我故意放走郡主的。”咥至笑道。
“為什麼?”郭巡奮力掙紮,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因為十幾把雪亮的刀鋒已經架在他脖頸上。
“我在路過庭州時,收攏了不少阿是那的族人。有一支人馬從庭州趕往逾車嶺,方翼方將軍,他會認為這隊人馬是敵還是友呢?他會帶著他們去弓月城接郡主麼?”
咥至不顧他怒氣衝衝的眼神,拍了拍手掌,站起身子。
“你這個混蛋!”郭巡雙手雙腳砸向雪地。
“罵吧,你痛快的罵出來。我想不明白,你怎麼就不願意跟著我?”
歎了口氣,咥至繞著郭巡的身子踱步,盯住他晶瑩卻又充滿血絲的眼睛,“阿是那家族的男兒就應該馳騁在草原上!而不是忍受腐敗、官僚的朝堂爭鬥,困在屁點大的彈丸之地。宮瓦高牆,是看不到外麵廣闊天地的。”他道”我要勸說父王平複十姓部落收割回領土,再奪取大周的江山,恢複天可汗曾經的榮耀。”
郭巡輕蔑一笑,他不再與郭巡辯解,一彆十年,再見時都覺得彼此萬分陌生,又都充滿了恨意。
他走上雪坡,凝視著夜幕下火把掩映的百步飛鴻,臉上的神情可一點都不輕鬆。
郭巡慢慢爬起來,跪在雪地裡。
“即使你找來瑤池府的十萬大軍,你仍然不敢攻城。因為你怕,一座百步飛鴻可抵百人,你損失的兵力越多,西、庭兩洲就越難攻打。倒時候,朝廷派出三十萬討伐大軍,你根本抵擋不過。”他低頭冷笑。
咥至的眸光顫動了一下。
郭旭仰起頭“這就是你把勝算壓在內奸身上的原因。”
他的目光狠毒起來,“城裡傳來消息,就算拔光方圓百裡的樹葉,也隻夠你們最多再撐兩天。十萬大軍不日便能趕到,你還能怎麼救它?”
“所以,我來找你,是為了跟你談個條件。”郭巡吐掉嘴巴裡融化的雪水。
幽深的地牢,兩側有不少巡防營的兵士探頭呼喊著冤枉。
宋離咬牙走到底,郭巡發絲淩亂,他的鎧甲上留有不少刀痕,看樣子經曆過一場劇烈的打鬥。
他聽到聲音,急忙彈起來,見是宋將軍,又扶著牢門緩緩跪倒。
宋離歎了口氣“你用什麼換來這十車軍糧?”
“請將軍原諒屬下善做主張。”他深深叩頭,一直未曾抬起,“我答應阿是那咥至,如果弓月城敗,我會投靠突厥,與大周為敵。”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這些字說出來像是在他的心頭紮刀,可他還是說了出來。
若是弓月城真的敗了,這世間也就沒有了郭巡……
宋離蹲下來,抓住他雙手,“我一定會守住弓月城。”
郭旭抬起頭“阿是那咥至從庭州調撥了一隊兵馬,他想要蒙騙方將軍讓敵軍混入弓月城。末將請將軍允準我帶一隊人馬趕往逾車嶺營救,或許還來得及。”
“我相信你。”宋離道。
“可是,城裡的兵力本來就不夠,我至少得帶一千人出城。除去巡防營的兵,弓月城就會成為一座空城。若是咥至攻進來……”郭巡垂下頭,麵露難色。
宋離問道“你推算從逾車嶺到弓月城的路途,來回需要幾天?”
他想了一陣,猛然抬起頭,“末將出城打獵時,發現有一條小路直通喀什河。如果帶領大軍走水路,橫渡喀什河的話,隻需要兩天。”
“渡河?”
“沒錯,喀什河有碼頭,可以雇傭大量的船隻,邊造船邊出發,等我們迎接援軍回到岸邊時,新的船隻已經造好,這個時候是三天。加上渡河的兩天,算下來可以節省一半的時間。”
宋離點頭,又歎了口氣。
“內奸在襲擊了弓月令,縣令大人昏迷不醒。但我推測,他一定看到了內奸的相貌,那個人在情急之下把他砸傷。”宋離道“如果他是縣府的人,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想要殺縣令大人滅口?”
“我們已經縱容他太多次了,這一次我一定要親手抓住他。”宋離道。
“將軍已經想到什麼辦法了麼?”
宋離站起身,她的身子有些搖晃,卻還是勉力扶住牢門,縱使弓月城的每一個人都倒下了,她也不能倒。
“我需要你配合我,給內奸演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