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落!
這樣下去,金氏會瘋的。
自己生下的骨肉卻要視彆人為生母,金氏每日每日思念著那個孩子,卻一點兒法子也無。
謝織葑覺得,也許母親已經瘋了,她卻一絲辦法也無。
失去親人,被圈禁在這方院落中,兩個兒子都被奪走,她除了表麵上的體麵,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人生,好像不該如此痛苦才對。
父親曾收過許多弟子,她的夫君也是其中一位。
那個人一直都很靦腆,麵對她也是如此,婚後他們常住在自己娘家的院子裡,每日需要煩惱的都是些現在看來可笑的事情。
曾經,她也是個因為沒能收集到花露而懊惱的少女,她也會為尋不到與熏香相配衣裳而不悅。
那時是多麼幸福啊,金氏在深夜無數次感歎著。
夫君會在晨起後,細細的為她描眉,收集杜鵑花汁,調配出顏色嬌嫩的口脂贈給自己,兩人讀書品茶,夜雨對棋……
這一切,都太過美好,太過短暫了,在那一天來臨時。如同朝陽下的露珠,消失殆儘。
現在的人生,每一天,每一天都太過痛苦了。
金氏覺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脫離了那累贅的肉體,她看著自己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著她從不屑開口的話。
也許,六年前的那一天,她就該死去了,現在活著的隻是一具名為“金氏”的行屍走肉。
和往常一樣隨意說了些話,金氏便擺手讓她們回去了,她不想再多看她們一眼。
身體突然疲憊起來,金氏看著周姨娘懷裡的梧哥兒,眼中朦朧起來,右手下意識握住謝織葑的手,捏得緊緊的。
如果…如果不是為了她的孩子,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案上的晨食,金氏一口未碰,她又露出了那副哀怨的模樣,吩咐玉衣“待葑姐兒用完,就送她去先生那裡,歇息了幾日,今日也該去了”
金氏又哀歎起來,謝織葑在一旁卻是食不下咽,連最愛的金絲酥也隻用了兩口。
說起來,謝守信雖給幾個女兒請了先生回來,卻不是教她們念書識字的。
也不知他從哪裡尋來一個寡婦人,雖人笨口子拙,卻有一手好繡工,手上的景繡在荔溪府可以算是數一數二了。
要說謝父的決定也不壞,謝織葑自個兒上輩子那是實實在在的靠著這手繡活養活了自己一段時日。
可她也是真不喜歡做繡活,可憐她前世又聾又啞,隻剩雙眼睛也險些因為熬夜繡帕子給熬壞了。
景繡什麼的她不想再做了,實是不大頂用,她另有件頂頂要命的事要求母親呢。
謝織葑索性把筷子一放,扯著金氏的袖子央求“娘,兒不想繡帕子了……”
金氏微愣了愣,勉強露出個笑來“可是怕先生罰你?莫怕,葑兒的女紅做的那般好,依我看,便是你大姐姐的繡工也不及你,先生喜歡你呢”
謝織葑心道,那可不是嘛,她心裡略得意了幾分,可又想到大堂姐可不用像她那般熬命繡東西,她可是個金貴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