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鼎之上,紫霧漸漸收攏,最終儘入鼎中。
甄易手中的太一琴,餘音煞然寂滅。他萬分詫異,目色一凝,“風尊可知令徒並非穹宇之人?她乃是異世之身,前緣未儘才轉投琴界。命數天斷,是她觸犯了輪回忌諱。”
“可還有解?”風儘歌麵沉似水。
甄易捋了捋他黑白相間的小撮山羊胡須,“若本尊推得沒錯,你徒兒乃是情劫造化,若能讓她的異世執念或斷絕或成全,或儘數忘記,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風儘歌“那……可推此人是誰?”
甄易半晌不說話,隻是望著他。
連山島上,修靈則剛剛哼唱完琴歌,臉色突然煞白一片,癱倒在地。
明明恰才的曲子隻是即興而成,可唱曲之時,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如同潮湧一般襲入心胸,令她一時感覺洪水滔天,驟然將她淹溺,難受得幾經窒息。
上巳節,與蔡硯的對望。
五月五,公孫長琴看向她的最後一眼。
盤桓不去的遙遠記憶就此決堤,將她衝垮。
緩過一絲神來,發現自己正躺在秦雨霂的懷中,修靈則弱聲弱氣恍惚問道“霂姐姐,你知道霞尊究竟是何人?能不能告訴我……”
她畢竟是洛水神女,也許早知他的身份也未可知。
秦雨霂也料到師尊問琴會激起她心底深處的隱晦之事,醒來必有疑問,可誰知她問的竟是公孫長琴,以為她是神誌糊塗了,“妹妹確定問的是霞尊,不是風尊?”
修靈則揉揉太陽穴,頓時有了些精神,憶起剛才一時衝動,慌忙反悔改口道“……是師尊。”
風儘歌究竟是何人,倒是好答。
秦雨霂見她神色堪憂,頓生悲憫,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泄漏天機說“眾人皆知風尊乃伏羲風氏後人,並非凡人血脈,生來便是半人半仙,卻不知其艱難。
論修仙之途,他比凡人不止難上百倍,不僅要體味凡間苦,還要曆經天上劫。投轉九九八十一世,方能修成正果。如今是他最後一世,也是最難的一世。”
修靈則“為何難?”
悠悠歎息,秦雨霂呼出的水汽凝結成朵朵霜花,飄入白色的天際,“天下琴門七十二,各門琴學不同,修仙的法門亦隨琴變化。
伏羲尚自然,需克己;落霞重情感,需克淫;洛象知天數,需克命;師曠輔朝堂,需克勢;混沌主神智,需克心。
風尊因其血脈,生生世世的苦難與天劫都不能忘卻,而要得道,卻必須克己舍離。”
“克己舍離……”修靈則喃喃說著,竟有些失魂。
……所以,他是蔡硯,也記得曾經的一切,隻是,必須舍了我。
不知過了多久,她起了身,抬手抹過濕盈盈的眼角,轉頭又問,“那霞尊的來曆,霂姐姐可知道?”
秦雨霂愣了愣“他?我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