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是將軍,但是領的是劍衛軍。他本人對樂律一竅不通,也不甚喜歡聽音樂。他認為,與其坐在那兒聽琴師彈琴彈得昏昏欲睡,還不如乾點彆的事兒帶勁,比如鬥蛐蛐!
陸雍捉促織很有一手。夏日蚊蚋無數,他穿鎧甲來不為彆的,就是為了防叮。而在鎧甲的縫接處掛滿了小竹筒,一頭是封死的,另一頭塞著棉花。走起路來,竹筒輕輕碰撞,似是流水叮咚。
蕉葉山莊有幾處院落,芭蕉長成蒼天之勢,地上鋪滿了馬蹄金,青翠一片,極其旺盛。
皓月當空時,院子裡的促織便開始鳴叫,嘰嘰吱吱不斷。陸雍隻要聽它們的叫聲,就能辨彆孰強孰弱,是何品性,身居何位,“聞其聲而見其人”。
擅長排兵布陣的少年將軍極有條理,他先沿著一條線路,雙腳踩踏草坪一路碾壓而過,隨著窸窣的腳步聲,草地裡隱藏的促織全部倉皇出逃,如同敗軍潰散。
這個時候,陸雍眼疾手快百裡挑一,發現剛才相中的那隻就一把逮住裝進竹筒,塞上棉花給它留個氣口,隨後再捉下一隻。
如此反複操作,一兩個時辰下來,幾個院子裡的草地全部被碾平,促織裡的佼佼者也儘數落網。
當然,看著滿地狼藉,莊主夏岑陽幾度欲哭無淚。
陸雍捉促織時,並不知道他的身側還有一個少年將軍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踏草捉蟲不亦樂乎。百裡拂雪也看中了一隻健碩的促織,興奮地對陸雍道:“這個這個,絕對是常勝將軍!”
陸雍並沒有聽見,但是當他帶著選出的竹筒去無悶亭找夏岑陽鬥促織時,跳入陶罐的那隻正是拂雪看中的“常勝將軍”。
陸雍有些詫異,因為前來赴會的並非陽尊,而是另外一個隻在剛才酒桌上見過的生人,手裡還抱著一床琴。
“在下葉無悶。陽尊身體不適,叫我來替他赴約,陪陸將軍玩玩。”葉無悶坐下道:“聽說陸將軍對琴樂毫無興趣?”
陸雍點頭,“沒錯,所以你這琴是白帶來啦!”他將剩下的幾隻竹筒放在桌上道:“你挑一隻,裡麵這隻是我的。”
葉無悶看了看罐內,笑笑,“果然是員猛將。”說著,隨手抓鬮,抽出一隻竹筒,將其中的促織倒入罐中,“那我們開始吧。”
陸雍有些納悶。心想這個葉無悶也實在是太隨便了,而他隨手選出的這隻也恰恰是剩下幾個裡最弱小的。眼下局勢十分明顯,對方毫無戰勝他的可能。
盆中,常勝將軍響亮地鳴叫著,伺機一招製敵。而葉無悶所選的那隻已經不淡定了,四處亂竄,企圖能逃出去,可是四周皆是銅牆鐵壁,它屢屢撞牆卻無法跳脫。
陸雍覺得十分無趣,垮著臉道:“這還用鬥嘛?要不,我給你選隻厲害的?”
葉無悶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攬過琴來,氣定神閒地撫奏起來。
“葉先生,你這曲子或許可以讓本將軍睡著,可是對它起不了作用啊……”陸雍打了個哈欠,雙手交叉伏在桌上,百無聊賴地聽著,不一會兒,眼皮已耷拉了下來。
突然,陸雍的眼睛定定看著罐中的兩隻促織,睜得圓滾滾的。他一下子就來了精神,狂揉眼睛。
他沒有看錯,那隻弱小的促織在琴樂聲中奮起反擊,與他的常勝將軍殊死搏鬥。
“將軍,窮寇莫追啊!”葉無悶笑眯眯地說。
“你……”陸雍驚道:“你用了什麼法術?”他看著葉無悶跳動的十指,看著他的寶琴,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這是一首普通的琴曲,民間琴師皆會奏的《入陣曲》。此琴曲可激發鬥誌,鼓舞士氣,所以扶助了我方,叫它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雍愣怔在原地,聽見了弱方發出了勝利的“吱吱”呼喚。
“你好好靜下心來,聽聽我這首曲子,感受它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