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很快想到,這裡便是被近江道長毀去的繩橋另一端。他回身看去,對麵崖上有幾處火光,那是等待接應他們的留守弟子在宿營。腳下幾步之外的來路已被黑暗吞沒,許晶不知更在何方。天上星光月輝閃爍,照耀著平台延伸出去的一條小路和兩側已結出青果的核桃樹林……
再往遠看,山頂突起的巨石有如遠古猛獸猙獰的頭骨,料想其下漆黑的岩洞便是這凶獸待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爬這半夜的山路秦毅也累了,他就近撿來木頭麻繩也圍起了一堆火,準備在此地過夜。
微弱的火光讓他和對麵的兄弟產生了一些聯係,他看見那裡有人在搖動火把,許晶或者也能看見光亮尋找過來……
一夜就此過去,秦毅待晨霧散後方才起身。看看對麵,天燈已被收拾妥當,隻等著他的信號便會再次放飛過來接二人回去。
還是不見許晶蹤影。他拿出乾糧吃了一些,然後就沿著小路,往遠處山頂之下的那個岩洞走去。
“選仙場?”
來到山間岩洞不遠的地方,秦毅發現石壁上竟然還有削刻出來的字跡,什麼意思,選中的就能成仙?他搖搖頭,邁步前行就要進洞。
正在此時,身側林中驀地穿出一道白影,以極快的速度朝他飛奔而來。
秦毅眼角瞥見同時已來不及細看,他橫過身,拔劍於麵前揮作半幅扇麵,先擋住了再說。
“篤!”
一聲悶響,退後兩步躲閃間秦毅用劍尖指著再瞧——有那一物,渾身遍布白毛蹲在地下,齜牙咧嘴地也正盯著他看,像是準備要再次進攻。
“原來是隻白猿。”
秦毅模仿過多少生靈,怎不認得?隻它手中所拿、剛剛被自己用劍撥開去的,正是許晶的佩劍,沒有出鞘,這家夥看來是拿著當棍棒使喚的。
“我朋友在哪?”
他急切中開口,一步跨前就要伸手去捉。而那猴子齜一下牙,轉身疾奔回了林中倏忽不見。縱有內氣,秦毅在這樹林裡哪能趕上猿猴敏捷,他也不浪費體力去追,決定先返回山洞一看究竟。
這裡剛來到洞口,白猿竟再次現身,還挺著許晶的長劍直刺過來。
秦毅明白了,這家夥是不想讓他進去。
他錯身避開攻擊,依舊抓它,那猴子卻是改刺為削,用劍身去打他的手臂。這一下變招頗有章法,秦毅已是中級劍士,能看出其中有劍法的痕跡。
在沒搞清狀況之前秦毅不欲傷這猴子,便未曾二度拔劍,隻閃躲挪動著往洞口去湊。白猿似也瞧出來他的意圖,手中帶鞘長劍舞動得更加密不透風,竟是逼得秦毅連連後退,越發地離著山洞遠了。
秦毅失去了耐心。瞅個空子,他踏地飛躍而起,從半空中使出鷂子翻身之後張開兩臂收雙腿直墜,如鷹鷂一般朝地麵的猿猴猛然踏落而下。
迅疾又漫長的下落過程當中,秦毅眼神銳利,渾身肌肉縮緊,力量、內氣甚至於意念所聚之處竟全在雙腳繃緊的足尖上方,使得他整個人看來宛如一隻俯衝貼近獵物的猛禽,忽然就從不斷放大的無聲噩夢中被釋放出來。
地下的白猿目中被噩夢填滿,身子觳觫顫栗以至於連逃跑都做不到,唯有丟掉長劍捂住眼睛,認命般地等待著死亡降臨。
到底還是動物。秦毅見識過食猿雕的凶殘,一試之下果然那猴子出於本能的畏懼已放棄抵抗。他自然不會真的傷它。
在壓下的刹那,他散去內氣撤走大部分力道,隻用雙手按住白猿兩肩,跪坐在它腿上,牢牢把那猴子卡在地下。
“彆怕。”
秦毅看了看旁邊的長劍,說道“我朋友在哪?那把劍是她的。”
白猿尚在逃得性命的餘悸之中,可能是反應過來秦毅無心傷害自己,眼中驚懼逐漸消散,它似乎也明白了對方在問什麼,便扭頭看向一側樹林,還掙紮著動了動手指。
“好,我放你起來,你帶我去找我的朋友。”秦毅用教訓的口吻說道“可不許再跑了。”
白猿眨眨眼,秦毅把它放開之後便拾起許晶的佩劍,那猴子果然也不再逃,跳開幾步戒備地盯著秦毅,一麵還瞧了瞧天上,似想不通方才的大雕到哪兒去了。
“走吧。”
秦毅開口白猿轉身,就帶著他往樹林裡鑽。行去不多遠,來到了林間的一處空地當中那猴子停了下來,他跟近一瞧,眼前有個塌陷的土堆,露出一方延伸直通向地下的坡道入口。
“在這下麵?”
秦毅指向地洞。白猿咧了咧嘴,然後兩步跳上樹乾跑遠去了。秦毅也未再阻攔。
他了解動物,有些狡猾的生物也會布置一些欺詐手段,但它們絕無可能實施得如此自然,如此具有策略。可以肯定,許晶就在這下麵。
沒有急著下去,秦毅首先繞土堆觀察起來。這處坑洞四四方方,似乎是人工開鑿出來的,陽光傾瀉其上,流落到洞口附近的塵土迅速地滾動著被吸引下去,顯然是裡麵的空間巨大,尚還有空氣流通。
看來這通道也存在了相當久遠的年月,踏入其中,腳下泥土就和周圍地麵上的腐殖土一樣鬆軟。秦毅燃起火折,又尋了一些粗大的乾樹枝充作火把,全身心戒備著滑落下去。
這條地道算得上寬大,然而卻是陡坡,到了後麵,秦毅隻好把脊背貼在地上,撐開雙腿扽住兩側土壁一節節地往下滑。
再往後就變成了岩洞,不時會有蛇蟲鼠蟻出沒,他直起身子,攀援而下,有些發潮的腐朽氣息幾乎已形成氣流,秦毅想不通許晶如何會到這下頭去的。
到底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洞穴趨於平緩,岩壁摸上去觸手濕滑,人卻可以不必再扶牆而行。又經過一段這樣的路,空氣更加地陰冷,而在前方曲折通道的拐角之處,已漸有光線隱約透露。
“這裡……”
走出通道的一瞬間,秦毅感覺到了震撼,甚至連許晶都被拋於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