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仙傀儡戲!
假珍娜死了,就在天罰九年六月,秦毅兄弟三人剛剛回到狼主城的那天晚上。
究竟是蘇伐諾露了口風,她逃避懲罰選擇自我了斷,還是狼主蘇伐錄已經掌握一切事實,私下將她處死——沒有答案。公開說法珍娜是病死的,蘇伐錄看來也十分悲痛,他聽從愛妻的最後遺言,將其屍身運去大漠之中埋葬。
阿曼留下的信上寫了什麼,蘇伐錄一字沒提,有關波汗的事情也半句不問。
秦毅忽然對這個阿大生出些敬佩,他的智力和武藝不在陳東升之下而心性更勝,這種人,你永遠猜不出他的底牌在哪,想看就隻有一種辦法——實打實,硬碰硬。於是祭拜過名義上的母親“珍娜”之後,秦毅在蘇伐錄單獨召見他的第一時間便打算說出自己並非蘇伐謙。
“狼主,”秦毅改了稱呼,鄭重行禮道“我想你可能已經知曉了一切,我……”
“你叫我什麼?”蘇伐錄看上去更覺蒼老,他嚴厲打斷秦毅,因用力而引來一陣咳嗽,溫和埋怨“沒大沒小。”
秦毅愕然,待要再說話,蘇伐錄擺手,“你的報告我昨晚就看過了。”他說,“想不到害死你二哥的竟然是波汗。既然他已伏法,彆的事情我一概不問,那些劍士我今日就傳信斛斯乏全部釋放,隻是……你答應過我的必須做到。”
“你還要我去神選堂?”秦毅疑問,“可你該知道,前些日子我派侍衛請你比對沙灘驛馬送來的書信,你連原因都不問就同意了,你早該知道。”
蘇伐錄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再說一遍,叫我阿大。”他伸手示意秦毅落座,眼望寢殿的大門,許久方才歎息著說“我老了,對很多事情都沒那麼在意——除了敬奉狼神和為攝圖部的明天設想——都不在意。你是狼神賜給我的孩子,最重要,是賜給攝圖部的。”
秦毅思索這話,而蘇伐錄似乎很清楚他怎麼想。“我不是賭徒,也沒有底牌。”蘇伐錄說,“但世道很多時候就像賭局。國君射葉……他打的什麼牌我看得出來,如果他贏了,攝圖部將會消亡在四部合並之下,蘇伐氏定然無存。”
“蘇伐謙。”狼主站立起身,目光從遠處移到秦毅臉上,“你能通過鑒魂,這是狼神的旨意;憑一己之力揭破如此迷案,狼神給了你智慧;僅僅針對波汗,不願牽連他人且毫不貪戀少主之位,這種品質……就像狼神賜予草原的微風白雲,我傳位給你,用得著擔心攝圖部和蘇伐氏的未來嗎?沒道理不這麼做。”
他果然全都知道。秦毅也離座站立,問道“這算是釋放劍士的交易嗎?”
蘇伐錄搖頭,“不,是我的希望,或者說請求。”他說,“蘇伐謙,我相信這一定是狼神的旨意。我明白,你連攝圖少主的身份都不在意,誌向不在富貴,可你想一想,狼神指給你的是條怎樣的路,一旦走通了,你就是廣漠國君,在如今的亂世,退,不難安身立命,若是更進一步……終點在哪,我不敢想。”
秦毅被狼主的一番肺腑之言戳中了心事,陷入沉思當中。感佩之情尤甚,蘇伐錄不止把底牌亮出,甚至把攝圖部和蘇伐氏的命運也一並交到他的手中,這樣的信任和依賴,或可解釋成是賭徒的決心,但其中的真情,比父子之情更真、更誠的情誼,則是一個信奉心中之神的老人最殷切的祝願,就像近江道長,他無法忽略。
“真的……有狼神嗎?”
“有!”
蘇伐錄和逍遙的聲音同時響起。
“阿大,我答應你。”秦毅抱拳下拜,“我,蘇伐謙,決定就走狼神指明的道路。”
“從今日起,你有權決定攝圖部的一切。我部會全力支持你,哪怕注定消亡,無怨無悔。”
蘇伐錄眼中閃出淚光,秦毅自稱蘇伐謙就是承諾,表明他將來所作所為,首先要站在蘇伐氏的立場上考慮,這就足夠了,成事在天。
前往國都牙帳的啟程日期定在了七月,這段時間裡,蘇伐錄幾乎每天都要召見秦毅,詳細給他介紹攝圖部的情況,還有王室及各部間的形勢,包括神選堂、兵選、紅砂等等,甚至是影門,秦毅總算對廣漠國有了深層次的全麵了解。
從邊防軍轉來的父王回書上看,他目前選擇的進取之路算是走對了。高竹國因先君文和突然亡故,和離繼位做了新君,東瀛洲上各國尚在觀望,而和離既要穩定國內又要重新樹立盟主之地位,短期內無力北進。
顯而易見,自己就是回到比香也不過做回太子,並不像先前設想的那樣,能借公孫義之死、生洲大亂的契機率軍隊跟隨和離出征。
吳先生沒有單獨傳書,秦有道的信末寫著你師父見過你的來書非常不滿,質問你,當中為何沒半個字提到你的妻子昭陽公主?毅兒,先生讓我提醒你,你成家了。為父聽說東樓新君公孫萬年因彆國背盟,已經處死了多位質子,他恨你料想更甚於他人,昭陽公主的日子不會好過。去年我也曾兩次派使者去東樓國迎接朝陽,卻都被公孫萬年撕毀了國書——我與他有殺父之仇,在所難免,你現在既有攝圖少主的身份做掩護,或可設法營救。
設法?怎麼設法?以攝圖少主的身份公開求娶已經嫁人的昭陽公主……父王是這意思吧?這麼做公孫萬年為惡心自己興許能答應,可卻等於是昭告全廣漠國,我就是比香太子——首先蘇伐錄就要起疑。
不然還能怎樣?借助影門和清涼山來個裡應外合,把朝陽給搶出磨石城?看看曾兆先的回信,對自己的稱呼已不是“門主”,而是“比香國秦毅殿下”……話裡話外盛讚清涼山上下一心,東樓國歌舞升平,除了許晶一直未歸,其他有用的信息半點沒有,秦毅在去信中問起的開成、政政、敬綬等人的近況更連提都不提,隻說“希望殿下能看在嬌妻幼子的麵上早日歸來。”
以秦毅對曾兆先的了解,他很懷疑這封書信是出自太初陳東升之手。看來五大門派又和好成一家,站在清涼山的角度,秦毅希望這樣,這也是他當初將代理門主一職交給曾兆先的真正原因,往長遠說,門派隻此一條出路。
“我真糊塗。”秦毅拍下頭。既然早想到了這點,為什麼不給楚琪傳信呢?一方麵感謝她的相助之恩,另一方麵也能打聽到實情,彆人他不擔心,唯有開成,依照開成的秉性,也許會認為曾兆先是背叛了自己……
等等,他驀然呆住。再覽書信——希望殿下能看在嬌妻幼子的麵上早日歸來。
幼子?誰,我的?
他如墮雲霧之中。我從未跟她同房啊,孩子打哪兒來的?
秦毅不愛公孫朝陽,他噘著嘴,厭惡之色從寫滿疑惑的臉上一閃而過。
“彆這樣。”他在心裡告訴自己,“當初你為得公孫國君的信任才自願娶她,她不欠你的。你成家了,卻沒儘過一天做丈夫的責任,又怎能責備她?”
自責過後,秦毅分彆給妻子朝陽和楚琪寫了書信。給朝陽的信很短,問候、祝福,還有言不由衷地表達思念,沒提孩子。
逍遙誇張地稱讚他大氣,隻因聽不到秦毅心聲,若能,連玩笑都懶得開。他方才那番捫心自問就好像是看著彆人腹痛而發出的歎息,當男人想起女人的時候隻想到責任和虧欠,逍遙大概會明白,他永遠都不可能愛上她了,這封書信的內容,隻該是廢婚。
人呐,這又是何必呢?集市上賣的假酒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