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師傅坐在她榻邊問她,知錯嗎?
她當時是怎麼答得,說那些人不得不殺嗎?還是說她不該殺,她不是神明,不能懲戒眾生。
她隻記得師傅一直搖頭,師傅說樂寧,為師收你為徒,教授你心法武藝,是希望你能更好的保全自己。像這樣事,你該有更好的法子,而不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為師以為你長進了,可你比前世更莽撞了。
她從床榻上爬下來,跪在師傅麵前道“徒兒錯了。徒兒對不起師傅的教導。”
師傅說“知道就好,等傷好了,繼續去竹林跪著吧。”
那一次,她身上七處重傷,三十多處刀傷。真可謂體無完膚。
那種事,確實不能再做一次了。
要殺人,就要先保全自己。這是師傅教給她的。
星夜,月上柳梢頭。
慕晚寧和四骨一起坐在院子裡,吃著炒花生,賞著月亮。
四骨悠哉悠哉閒適的哼著不知從哪學來的小調。
慕晚寧忽然問“四骨,黑鐵寨那回,縣衙給了你們多少賞銀?”
四骨想了想,道“我跟大勇倆人,一人一百兩。主子你呢?”
“一千兩。不過沒要。讓府衙換了糧,分了。”慕晚寧嚼著花生,覺得花生比豆子好,不那麼硬。
四骨不太走心的誇了句“主子真不愧是主子!我們隻是報信兒跑腿兒的,確實沒法跟主子比。”
當時儀縣都在傳,小閻王不為財不為名,隻為殺人。說小閻王是天生就會殺人的。
瞎說!四骨嚼著花生,想起那一日一夜的光景。
小閻王渾身被血浸透,走路的步子已經不穩了。當時四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鬼使神差,一路跟著小閻王。
小閻王發現了她,她跪下來,俯下身子,說,“小的叫四骨,十七了,也是土匪,但我沒害過人,我的寨子人很少,我們隻是日子過不下去,湊到一塊兒,搶過幾個富人。”
小閻王的聲音低低的道“搶,也是害人。”
小閻王的聲音十分稚嫩,身形也十分瘦小。
她重重磕頭,不敢看小閻王的臉,隻道“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想跟著…想跟著姑娘。”
小閻王問她“你叫四骨?怎麼取了這樣的名字?”
“小的十一歲那年,邊境兵亂,家裡人都死了。小的家本來有五口人,如今隻剩下四副屍骨。小的命硬,從屍體堆裡爬了出來。”
“後來就做了土匪?”
“不是,先當了兩年童子兵。頭兩年還行,我個子大,看不出是女孩兒,後來就藏不住了,就跑了。當土匪,就是想混口飯吃。”
“你覺得,我會收留你嗎?”
“四骨願意為姑娘赴湯蹈火,拚儘性命。”
“為什麼?”
“姑娘很厲害。姑娘手裡的殘刀,比我手裡的亮刀還要鋒利。我想跟著姑娘,我覺得自己現在活得沒意思,我不想這樣活,我想去見識更多,想經曆更多的不凡。姑娘在四骨眼裡,有如神明!”她說的又急又快,她怕小閻王不願意再聽。
小閻王淡漠的說“我隻是個普通人。”
她再叩首,道“四骨想跟著姑娘這樣的普通人!”
“唉……”她聽到小閻王長長歎了口氣。
“我想想吧。如果有緣,我們會再見的。”小閻王沒有答應她,但給了她機會。
她四骨可從來不相信什麼緣啊分啊的,她一路跟著小閻王,一直遠遠跟著。小閻王上山,她就在山下住著等著;小閻王下山,她就遠遠跟著,視線絕不敢離開她半刻。
她還把大勇他們都支開,她那時候就想,她這輩子,她以後,隻能跟著小閻王,否則她死了也不甘心。
後來,小閻王就真的當了她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