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野！
徐教頭一邊看著手機上的新聞，一邊悶頭擠進剛要關上的電梯門。
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新聞看得他氣不打一處來。什麼某a公司收購了一家網紅孵化器啦，什麼美國的某社交平台繞過承銷商直接在納斯達克上市啦，反正都是金額很大卻沒有投行參與的交易，他不禁嘴上罵了聲。
“誰惹你生氣啦。”
徐教頭聞聲一驚，抬起頭，一個從容挺拔的身姿正笑眯眯看著他。
“哎喲，黃大師。”他急忙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跳，留下電梯中央的位置給這個溪源的亞太區老大。
其實黃大師比徐教頭年長一圈，但因為頭發比較密，皮膚又天生白淨，看上去倒年輕不少。此人話不多，看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讓人覺得他既清澈可見又深不見底。早年，黃大師還有過許多彆名，由於他在資本市場上無毒不用，而且最為擅長對賭協議，做人做事七分正三分邪，所以又被稱為黃老邪，或者……黃賭毒。
但最終在江湖正名的，卻是黃大師，一來，實在沒人敢在真人麵叫他黃賭毒，二來，五十歲那年，他曾經花了一年的時間，從五台山徒步行到峨眉山，回到塵世後，一手掌起溪源的大舵，一手挑著靈隱寺的燈花。大師這個名字，的確最為合適。
“拿下了浪跡，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徐教頭歎了口氣“哎，估計不出這個禮拜，所有銀行都會到浪跡轉一圈，浪跡肯定巴不得十幾個承銷商為它賣股票，反正他的費用不變，但分到我們手上就七七八八了。如今上市這種項目啊，是隻出風頭，沒得賺頭。”
他一向喜歡先抑後揚，先降低期望值，往最慘的說，這樣最後的結果，就全是他的功勞了。
黃大師靜靜地聽著，不改臉上的笑容“你不是手下有個大將叫孟小野嘛，你就少操點心，讓年輕人往前衝衝。”
徐教頭汗毛一根根炸起。黃大師竟對小野有如此印象，還以大將稱之。
這還了得！
於是徐教頭再次歎了口氣“哎，她公公最近出事了。”
“哦？”
“她公公是陸誌明。”
“哦……”黃大師若有所思地輕點兩下頭。
徐教頭心頭稍微鬆了些。他原本一直沒有和黃大師提起過小野的背景，免得黃大師更加重用那丫頭，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自己這麼一說，黃大師肯定會把小野之前的成績和陸誌明聯係在一起，而陸誌明一倒台，她的光環也就少了一大片。
誰知黃大師拍了拍他肩膀“這孩子我觀察過，是個好苗子，你多幫幫她。”
他……幫孟小野？再幫下去，這丫頭就要爬到他頭頂上來了。
黃大師看徐教頭不是很明白的樣子，又補充道“今年增選合夥人的競爭很激烈，紐約那邊幾個候選人的主管好話都說到我這兒來了，你也替孟小野多走動走動。我們都老了，很多新的東西看不懂，不過你運氣還是不錯的，有這麼個年輕人配合你，你要好好栽培。”
有些人，要麼不說話，一旦說了什麼，你就必須得當回事。黃大師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徐教頭就隻剩下連說“是是是”的份了，但一邊說的時候，心裡一陣酸過一陣，恨不得小野立馬從這幢樓消失。
一眨眼，電梯到了68層，徐教頭露著大笑容出了電梯，胸悶地走進辦公室。
沒坐下多久，yj也進來了。
“你和黃大師聊了什麼。”
徐教頭嚇了一跳，差點把大拇指卡進抽屜裡。他瞪了眼yj寫滿野心的漂亮臉蛋，無奈地搖搖頭，他實在無法喜歡這姑娘，倒不是他不喜歡有野心的姑娘，隻是她的野心配不上她的能力。按她的能力，帶個小項目可以，離合夥人還差一大截，可她偏要處處對標小野，大概是兩人年齡相仿吧。
想到這裡，徐教頭不禁更加落寞。當時把小野招進組裡，他是真心歡喜，隻是他當年有多喜歡她，如今就有多忌憚她，他唯一做不到的，竟然是無視她。
“如果不出意外，小野今年升合夥人，應該沒問題。”
徐教頭斟酌著，一字一字地道，暗地裡觀察yj的反應。
果然，一聽到“沒問題”三個字，yj嫉妒得連呼吸都局促起來，咬牙切齒地緊緊盯著徐教頭“那如果現在有意外了呢？”
不遠處，小野正往徐教頭房間走來。
方才路過走道時，光滑清冷的大理石上已經擦得像新的一樣，她不由心頭一沉，不管一個人曾經有過多大的疼痛和悲傷，都可以在一夜之間被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路過茶水間的時候，裡麵傳來竊竊私語。
“我說什麼來著，人品守恒，哪能樣樣都給你。”
“其實老天已經待她不薄了。陸誌明給她打下多好的基礎啊，她現在的是我們這種人夠都夠不著的終點。”
“就是，而且她和陸天純隻是訂婚，又沒領結婚證，再找一個唄。”
“你以為小野像你啊，人家才乾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
“臉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嗎。你看yj，哪樣比小野差了，可她為啥那麼不要臉，不就是沒有靠山，萬事都要靠自己嘛。”
“人生啊……”
可那人還沒感歎完，走道裡就響起一陣騷動。
前台妹子高蹺一般踩著高跟鞋，撅著屁股急吼吼跟上，卻依然沒能擋住來訪者打開徐教頭的辦公室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