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我是早就被嚇醒了。你也甭睡了,過來吧。”
昨天菲雲的葬禮讓方友倫很累,淩晨的時候才躺下睡去。不過又做惡夢又被吵的,此時的他也算是精神了。“你在那兒等著,我這就過去。”
方友倫撂下電話,起身穿上衣服。越想蟲仔的話越覺得逗,不禁抿嘴一樂。
方友倫臨走的時候還悄悄地看了一眼方母,見她仍熟睡未醒,便也就輕輕地帶上了門——儘量做到不出一點響動。然後留下一張紙條,簡略地告訴方母自己的去向,便離開了。
友倫所住的那棟家屬樓共六層,他家是在第四層。老房子,沒有電梯,走廊也沒有聲控燈。此時是清晨五點半左右,天還不怎麼亮。能見度不是很高,再加上老樓的樓梯有些都已掉碴兒,萬一一腳踏空,那肯定會變成“寅次郎”了。(寅次郎日本跑龍套的一個小演員,曾因在電影做替身滾過69層樓梯而在龍套界裡有了小名。)
方友倫可不想做寅次郎,所以他憑著熟悉的感覺,一步一步地踏著台階,中速地走下去。他正摸著扶手下樓,走到三樓,友倫看見樓梯口有一個人在那兒托著一個大麻包正往上搬。那個人雖是背對著友倫,但還是被友倫給認出來了,是六樓的鄰居老張。
老張平時是做冷鮮肉生意的,在家屬院不遠處的一間門市房有他的生意,平時為人老實和善,在這片兒凡是認識他的人都說這人不錯。
“張叔,這麼早,乾什麼呢?”
老張渾身一震,好像被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才轉過頭來。
“哈,友倫啊,你也這麼早就出門啊。”老張回應了一句,然後放下手裡的麻袋,看著方友倫。
“啊,看個朋友去。這……”方友倫指著那包東西,說,“又來新貨啦。來,我來搭把手,幫你搬上去。”
老張笑道“哎呀,不用不用,我一個人行。這剛宰下來的豬,血啦糊爛的,弄你一身不好。我自己來。”
方友倫當他是跟自己客氣,說“嗨,這有什麼啊,樓上樓下的,來,咱倆一起。”說著便拽住麻袋的一頭兒,往上拎。
可是,當方友倫將那麻袋拎起來時,那袋口突然一鬆,幾塊碎肉從袋口中滾落出來,血膩的肉塊散落一地,粘滿了樓道裡的灰土。
老張大驚失色,趕忙上前補救,但卻已經來不及了。大半的肉都已經粘上了塵汙。
方友倫大為尷尬,他沒想到本來是想幫忙的,但誰知卻好心幫了倒忙。方友倫連聲道歉,隨即也幫忙撿著。
老張沒有向他發脾氣,而是念念地說“唉,要不是樓下店裡的冷凍箱壞了的話,我也不會大費事地把它搬上來。唉,還算好,家裡有個備用冷凍箱。”
方友倫不好意思地說“都怪我啦!”說著,他不經意間從肉塊中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原以為是骨頭,但拿在手裡又不像,撿起後抹去上麵的血,拿眼一看,竟是一塊表。
“這表……是你的吧,張叔。”方友倫轉頭看向老張,猛然間發現老張正盯著他。方友倫嚇了一跳,把表遞了過去,“給您。”
老張看了一會兒,隨即一拍腦門,說“嗨,我這記性呀!肯定是剛才分肉的時候脫下來忘了再戴回去了,然後也沒看,就一股腦兒地都和肉裝在一起了。”
方友倫一笑,也沒在意。“喲,還是塊好表呢,我爸也有一支和你這一樣的表。”
老張將表揣在兜裡,說“是嗎。我這是不懂瞎戴,你爸爸那是懂的人,戴在他手上也是個氣派。”
方友倫心中一樂。
說話間,倆人將肉都收拾進了麻袋,老張將袋口封好,方友倫這回可是相當小心地抓著麻袋口,然後幫忙抬上了六樓。老張開了自己房門,叫友倫先去洗洗手,然後自己將那袋東西拖了進去。
“哎?張姨沒在家啊?”
“樓下呢。行了,友倫,謝謝啦。等會叫你媽到我店兒去,我送你幾斤肉。”
方友倫滴答著剛洗過的手,說“怎麼好意思,我連忙都沒幫好。”
老張會意,一笑“沒事,要不也得下鍋煮一下,將那些臟水扔掉的。行了,友倫,剩下的就我來,你該忙忙去吧。”
方友倫本也沒想再多待,客氣了兩句,轉身便走了。
方友倫來到醫院,見蟲仔好好地躺在病床上,不像是發生過什麼事。蟲仔媽不在,隻有賴仁航一個人守在蟲仔身旁,而且還不停地在打瞌睡。
方友倫輕輕拍了拍賴仁航的肩膀,小聲地對他說“怎麼樣?太累的話就先回去睡,我在這兒看著。”
賴仁航揉了揉眼睛,伸個懶腰,頓了頓,說“剛睡著,昨天折騰了一夜。唉……”
方友倫慘笑了一下,他知道看護的工作是最累且最無聊的。賴仁航能挺到現在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果然,這時就聽賴仁航說“唉,要不是平時泡網吧包宿練出來的這精神頭,還真頂不住呢。”
方友倫哈哈一樂,和賴仁航閒扯了幾句。
初晨的柔輝灑金似的透過了窗,方友倫走了過去,拉開了窗戶。謔,好一縷清風吹在身上,讓方友倫頓時精神了許多。他胳膊肘杵在窗台上,眺望著遠方。景色如畫,清風似歌,撩動著心中最最從前的風鈴……它,在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