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陌歌!
不知過了多久,莊臨鬆開君楚。
“我走了。好好歇著。”莊臨轉身。
君楚跟在他身後。“我送送你吧。”
兩人默默地並排走著,院門口。“回去吧。”
君楚低著的頭輕輕點了點。
許久,複又一句。“對不起。方才我…”
“我不介意你說了什麼,隻是,你將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心驚。以後便像這樣,有什麼話便說出來,好嗎。”
“我…”
莊臨沒再等她回答,邁步離開。
君楚覺得一陣陣的眩暈。
真實的自己。
真實的自己。
真實的自己。
君楚僵在原地。
自己讓他感覺到心驚了嗎。
心驚的意思,是不是說他害怕自己的模樣。
君楚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種問題。
許久,輕輕蹲下身來。
真實的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
有什麼話都能說嗎。
可為什麼剛才自己問出,若是自己殺了莊行周的時候,身後的莊臨身體僵硬了片刻呢。
他說的真實,是兒時的自己,童言無忌,天真爛漫嗎。
君楚輕輕笑了笑。
怎麼可能。
無數個疑惑化作心底點點的委屈,轉眼又被君楚藏在了心裡。
一連幾日,君楚都有意無意地避著莊臨。
逃避固然不算什麼上策,可在頭緒還未理清時,逃避卻是最好的方法。
一連幾日,墨白也未出現。
宮中的日子過得百無聊賴,君楚又心係著前幾日同鳳傾說的事,一時間更是覺得坐不住,屋裡的書也已看完,君楚實在不知還能做些什麼,隻得捧著桌上放著的刺繡翻來覆去地看。
念希姑姑進了屋子。
“……姑娘在刺繡?我記得你不是從不喜女紅的嗎…”
君楚放下繡麵,尷尬地笑了笑。“閒來無事,姑姑能教教我嗎。
”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姑娘的聰慧,應是學的很快的。”
君楚點頭笑了笑。“對了,姑姑找我有事?”
“皇上在西山狩獵,邀姑娘同去…”
君楚擺手。“我便不去了,勞煩姑姑去同他說一聲。”
念希了然,一連幾日,皇上等著她一同用早膳,一向早起的人不是晚起便是推脫身體不適。
皇上更是奇怪,聽說姑娘身子不適連問也不問一句。
“皇上說請姑娘務必同去。”
君楚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姑姑。”
“馬車在外候著姑娘。”
君楚到了狩獵場時,圍場周圍已坐了一眾女眷。
君楚悄無聲地尋了一個地方坐下,莊臨身邊的李公公找到了君楚,趁周圍無人注意,輕輕對君楚道。“皇上說自己的騎射精進了不少,讓姑娘哪都彆去,好好在這看著。”
李公公雖是莊臨身邊的老人,但哪裡傳過這樣的話,語氣也是有些窘迫。
君楚抬手掩麵,遮了遮唇邊的笑意。“我知道了,多謝公公。”
莊臨騎在馬上,一襲墨色披風格外顯眼,遠遠一眼,目光掃過。
“娘娘,你看,皇上是不是在看你?”
君楚聽到身邊的宮女小聲地問。
女子不搭話,君楚卻看見了她攥著帕子的手越發用力,一抹微紅也悄悄爬上了臉頰。
君楚笑了笑。
思緒突然被拉回六年前。
“看到那邊係著黑色披風的人了嗎,我打賭他會贏。”君楚對著身邊兵部尚書的長女道。
“六皇子的騎射雖好,卻是比不得太子的。”旁邊女子的目光早已緊鎖在莊臨身邊的太子身上。
君楚不服氣。“我們打賭。”
“賭什麼。”
君楚摸摸空空如也的荷包,伸出手來。“喏,賭上我手上的這個玉鐲。”
“這玉鐲成色這麼好,你當真舍得給我?”
君楚頭一扭。“誰說是給你的了,六皇子一定贏!”
旁邊的人兒撇嘴。“這不是六皇子贈予你的嗎,要是輸了你不會反悔?”
君楚鼓足了氣道“當然不會!”
君楚從未那樣認真的看過一場賽馬,是因著那個賭約,因著不想輸掉莊臨送給自己的那個鐲子,亦或是隻因為想讓莊臨獲勝。
君楚是屏著呼吸看完的。
時至今日,仍記得當時的場麵。
莊臨與太子在前半程中是怎樣並駕齊驅,莊臨又是怎樣故意在最後稍稍落後下去的。
那時的君楚不懂,莊臨這麼做不無道理,不僅因其想隱藏自己的鋒芒,更是因為他旁邊的人,是比自己更為尊貴的太子殿下。
饒是當日的敬王莊臨同樣受到先帝寵愛,有些規則,卻是不得不遵守的。
君楚不情不願,表麵上卻是大度地褪下了鐲子,心底裡將莊臨埋怨了千百遍。
還記得那日晚風習習,用過茶點後,莊臨帶自己去散步。
每每見到莊臨,便要伸著手給莊臨看鐲子的君楚,今日卻過了這個步驟,格外沉默。
莊臨停下,牽過君楚的左手,輕輕拉開袖子。
果然,鐲子不在。
“我送給你的玉鐲呢。”
君楚輕輕地。“給彆人了。”
莊臨沉默片刻,拉著她的手繼續走。
“你不是說會一直戴著嗎。”
“我今日…看賽馬時,跟韓雨嫣打賭,說你一定會贏…鐲子,被我輸給她了。”君楚跟莊臨說話的聲音,總算沒了平時的飛揚,倒是乖巧了許多。
莊臨唇角一勾,想想這鐲子沒了,倒讓她乖巧了一回,也很值得,但還是起了心思,想要嚇唬嚇唬她。
那日的君楚格外不禁嚇,平日裡的伶牙俐齒與囂張氣焰全然消失,莊臨不過說了幾句類似惋惜的話,小姑娘的臉上便掛不住了,坐在原地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小丫頭平日裡是最討厭掉眼淚的,所以莊臨很少安慰她什麼,這下莊臨束手無策了,隻得蹲下身去。
“一個玉鐲而已,你喜歡我可以再送給你許多。”
“可是那是第一個。”
“你忘記它便好了,那接下來的那個又成了第一個,是不是?”
“不是。”
“可是鐲子都輸了,你還能要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