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後生仔?”
又騎出去一段路,到了一處弄堂口,兩邊圍牆上,都趴著看熱鬨的男人,有個嘴裡少牙的老者,看到阿才在那裡扶牆乾嘔,有些擔心地問他。
順著聲音擺了擺手,阿才什麼都沒吐出來,但還是感覺惡心。
為什麼呢?
以前看“炮決”,人體四分五裂地碎成一片,甚至偶爾還能看到屍塊飛起來落在沙灘上黏住一片沙子。
那時候的他,也不覺得惡心,隻覺得好玩,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刺激的事情。
可是現在,隻是幾個人被摁在地上,遠遠地看著他們被人用手銃爆頭,他竟然有一種生理上的不適。
他想吐,可是,又吐不出來。
“後生仔?”
“我沒事,多謝阿公關心。”
“要不要喝點茶水?”
“不用了阿公。”
推著自行車,阿才低著頭,這時候看到身穿玄甲的警察從身旁跑步走過,竟然也不覺得害怕了。
雙耳之中,聽到的都是奇怪的聲響,他隻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以前從未這樣憤怒過,連自家老母黑了他兩個月的零花錢,他也隻是扯著脖子跟老母大吼,然後挨了一頓混合雙打。
可是現在,他真的很憤怒,自然而然的,從心底升騰起來的,強烈的,憤怒!
然而,這種憤怒,又是如此的無知、懵懂,他不知道為什麼憤怒,隻是咬緊了牙關,雙手攥著單車的車把,恨不得把車把上纏繞的牛皮捏成碎渣。
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自己有著飛天遁地的超凡能力,然後釋放自己的憤怒!
阿才隻是這麼木訥地推著自行車,緩緩地到了新一中的校門口,抬頭看到了學校的招牌,阿才頓時一喜:“我去找角哥!”
正要進去,卻聽到有人吼道:“你個衰仔癲的嗎?這時候出來尋死?!不在家裡吃茶,來學校做什麼?!喂,說你呢!你!就是你個衰仔啊!你哭什麼?你哭什麼啊!”
王百萬全身套著盔甲,彆人恨不得熱死,他倒是也不怕中暑,出門就套上,然後一路小跑,一把將阿才掩在腋下,很是不忿地罵道:“你個撲街,要死隨便找個洞啊,讓你阿公我還要跑這麼遠。叼你老母的,知不知現在鬨亂黨啊!”
“啊——”
阿才一把抱住了王百萬,“我想角哥啊——”
一邊哭一邊嚎的阿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情緒失控了,他隻是想要哭,隻是想要找個能帶給他答案的人。
他的阿母、老豆,沒念過書,又不認識幾個字,他們不懂文字中的道理。
他現在非常的疑惑,也非常的惶恐,更無比渴望著有人給他解惑。
“我叼!喂!角仔可是有老婆的,不玩這個的啊,你要是想要出來賣呢,最好還是去青龍鄉的嘛,對了,崇崗鎮有個看倉庫的,也好男風,就是份量有點重,兩百多斤。你要是承受得起呢,報我王百萬的名字,包你爽快……”
“我想角哥啊!”
“叼你老母的,現在的後生仔,真是會玩啊。”
感慨了一聲,王百萬掩護著阿才進入門衛之後,這才把盔甲給卸了,然後隔著窗戶喊了一聲,“皮仔,之前角仔是不是回來了?”
“對啊,隊長要過去?”
“老子過去個屁啊,這裡有個學生……”王百萬停頓了一下,頭縮回來看著阿才問道,“哪個班的?學生證呢?”
“九年級,一班的。”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