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京城就有好多名角兒,都是男的,彆說唱戲唱歌的,連拍電影演女人的都有。”
“……”
翻了個眼皮,小丫鬟忽地明白過來,之前路過學堂,聽到先生講授古文故事的時候,說到“何不食肉糜”,她當時隻是覺得有趣,現在想想。
嗐,老先生可真是妙人,講得也太好了。
“鐘伯伯就應該讓你去念書,你不念書,哪裡知道好歹。這青年才俊在眼前,都分不出個高低好賴……”
“三姑娘誒,人家小王相公,是南海北蒼省史上第一個狀頭,這要不是讀書人,什麼才是讀書人?”
“呃?”
李盛唐猛地被說蒙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傻在了原地,“啊?好像……真是這樣?”
“……”
你是姑娘,你說了算。
我就是個丫鬟。
還彆說,兩個小丫頭片子在那裡閒扯的時候,跟在一旁的馮令頵,也是微微點頭,很是認可小丫鬟的說法。
能夠被“獅駝嶺錢三郎”收為弟子,甭管現在看上去什麼模樣什麼德性,定然是有旁人察覺不到的特彆素質。
剛開始過來的時候,馮令頵也就是覺得王角眼光獨到,腦回路跟常人不太一樣。
但是現在聽了兩個小姑娘的碎嘴,馮令頵也認真地打量著王角。
“咦?這‘殺魚狀頭’,還真是腳步沉穩,肩不垮、背不駝……”
就算不常年鍛煉,也證明日常對自己的身體,管理得很好。
簡而言之,不是一個自律的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身體形態。
再見王角跟李昪有說有笑,居然還有來有回,這更是讓馮令頵暗自稱讚,他一向以自己的兒子馮延巳為傲。
這年頭,能夠考上嶺南大學,本身就值得驕傲,更何況馮延巳在嶺南大學讀大二的時候,就曾經在廣州南海縣做過實習秘書。
沒有過硬的實力,想也彆想。
光一手精妙絕倫的書法,就是整個韶關去找,能夠跟馮延巳比一比的,一隻手數得過來。
馮延巳在嶺南大學的書法比賽中,連續三年都是前三,在廣州的文化部門中,很是有些名氣。
隻是,這光景看著王角和李昪的姿態,馮令頵陡然覺得,這些個寫寫畫畫,甚至是精妙文章,可能都不如“殺魚狀頭”的這點閱曆。
闖蕩打磨出來的能耐,和校舍中的知識,都是能力,但是,要看時節。
早就在江湖上聞著硝煙味兒的馮令頵,突然有些羨慕王角,小小年紀,提前見識過了風浪,將來要是出現動蕩,生存能力,遠在自己兒子之上啊。
想到這裡,馮令頵竟然無意識地歎了口氣。
他這一歎氣,倒是讓李盛唐歪過頭看著他:“馮伯伯,這麼好的日子,怎麼突然歎氣啊。”
“噢,就是有些累,喘口氣,多謝三娘子問詢。”
“馮伯伯,昨天不是都沒準備宴席麼,怎麼突然今天忙作一團的?”
“三娘子有所不知啊。”
馮令頵笑了笑,對李盛唐解釋道,“昨天家裡想著的,是今天小王相公來了韶關,會去拜訪‘始興縣伯’府上,也就沒有做好準備。可誰曾想,今天‘茶南四哥’前來拜門,說是他家姑爺久聞‘五姓湯鍋’之義舉,特來拜會。”
“啊?!”
“三娘子也是驚了吧,彆說是三娘子了,就是老板,也是嚇了一跳。”
笑著說話的馮令頵,其實有些還沒說,那就是之前在家裡讓人唱戲,都是提前安排的,為的,就是讓王角感受感受“五姓湯鍋”之首,李家的實力。
台上演戲,船上看戲的,何嘗不是在演戲?
李盛唐聽了馮令頵所說,頓時眉頭微蹙,看著王角那背影,頓時道:“這殺魚的,不簡單。”
“誰說不是呢,‘始興縣伯’府上不去,卻是來了我們這裡,這誰能想到?怕不是‘始興縣伯’那裡,都是萬萬沒想到。”
“看他那模樣,略有呆傻蠢笨,卻不想,竟是有諸多算計,可見良心不甚好。”
“……”
“……”
這一回,彆說是小丫鬟了,連馮令頵也咂摸出了味兒來,這三姑娘,是鐵了心有成見,怎麼看小王相公怎麼不順眼啊。
“三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放心,馮伯伯是自己人,瑕光也是自己人,說了不怕。”
小丫鬟的眼皮都快翻爛了,她尋思著求求你個當姑娘的做個人吧,我就是個小丫鬟,上班拿工資而已,可彆再來打擾我工作了。
隻是李盛唐完全不著調,一把拉住小丫鬟的手,“瑕光,一會兒你去端茶倒酒的時候,就問問他們幾個,可有什麼愛好,喜歡讀什麼書,問好了,再來告訴我。”
“三姑娘,我在上班呢。”
“事成之後我給你二十塊錢。”
“我也不是因為錢,隻是三姑娘都開了口,我一個小丫鬟,還能不效命嘛。”
瑕光眉開眼笑,看在二十塊錢的份上,嗐,不就是幫家裡的小姐打聽好看男人的聯係方式嘛。
簡單。
“那可說定了啊。”
李盛唐嘿嘿一笑,看看不遠處的小麥色型男,又看看不遠處書卷氣很飄逸的帥哥,這真是太棒了。
一旁馮令頵也是無語,不過轉念一想,老板的三女兒,也就十四五歲,琢磨這些個情情愛愛俊男美女,倒也正常。
隻是又看了看瑕光,心想老鐘的女兒,可真是越來越機靈,要是將來嫁給老板家的大公子,倒是肯定能成為賢內助。
李盛唐這邊的動作,王角沒過多注意,但是金飛山卻是眼睛一亮,她隻覺得有個小丫頭可真是長得可愛,年紀雖然不大,身材也是纖細瘦弱,可這是沒有長開,等長開了,定是個秀外慧中的。
嘞個小菇涼……還闊以嘛。
拇指微微地蹭了一下嘴唇,帶著笑的金飛山,這光景看上去簡直是風流倜儻。
壞壞的感覺,實在是太撓人了。
這一刹那,李盛唐看花了眼,頓時覺得那些個文藝界的名角兒“梨花”,根本就不是個事兒,不值一哂。
跟眼前這位風流才子比起來,天壤之彆。
“你看什麼?”
彭彥苒皺著眉頭,問金飛山。
“爬開。”
“你看什麼?你不要惹事。”
“爬開點兒~~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你娃兒破煩得很~~”
翻了個白眼兒,金飛山腳步放慢之後,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折扇。
啪的一下就打開了,很快啊,然後就在花園小道中扇了起來。
“小娘子看著年紀不大,倒是也出來做事了啊。”
金飛山這光景用的是男聲,好聽不說,更是溫柔,又略帶雅痞,那種好人扮個壞相的感覺,當時就讓幾個小丫鬟都紅了臉。
連馮令頵也得承認,這位小王相公的三夫人,得虧是個女的,要是男的,簡直是大殺特殺。
尤其是那種大戶人家的氣質,裝是裝不出來的,這是真的有大氣。
忽地,馮令頵一愣:嗯?!這種氣質的女子,給人做妾?!
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啊?
然後馮令頵又想起來,這是“獅駝嶺錢三郎”的學生呢。
嗐,那沒事了。
卻見金飛山在那裡說著一些普普通通的見聞,無非是殺龍港的沙灘如何的白;殺龍港的陽光如何的好;殺龍港的生猛海鮮如何如何的多……
又說著一些奇聞軼事,口吻親切,語氣富有節奏,最重要的是,完全沒有巴蜀地出來的口音,連茶馬道的口音都沒有。
這一番操作,讓前頭豎起耳朵傾聽的彭彥苒相當的無語,暗忖這女人明明能好好說話,偏偏要玩個特殊的調調。
“當真還有海賊攻打縣城的?”
幾個小丫鬟歲數都不大,十一二歲十二三歲的光景,嘰嘰喳喳地湊了過來,跟帥哥聊天,終歸是要舒服得多。
“打了好幾回,又一次極為凶險,差點就把行署官邸都攻打了起來。”
“哇……”
一群小姑娘一驚一乍的,隻覺得這江湖上的事情,果然是驚心動魄,不可不察啊。
金飛山則是爽得飛起,隻是大多數小姑娘長得一般,唯獨有個叫瑕光的,真是美人胚子。
之前過來搭訕聊天,也是衝著她來的。
而李盛唐原本想著,這風流才子過來,必是要跟她暢談人生往事,豈料竟是跟丫鬟混作了一團,頓時心中吃起了莫名其妙的飛醋,噘著嘴瞪著眼,然後一臉的不爽。
隻是金飛山跟瑕光聊了一會兒,這瑕光也是不問不說,說了也會惜字如金,就知道不怎麼容易撬開嘴。
另尋門路,金飛山找了個話,笑著問道:“姑娘們都是活潑可愛,可見還是三娘往日裡管得好。”
“哪、哪有……就是隨便一起玩玩的。”
一臉嬌羞的李盛唐,心中幾乎都是在尖叫:他跟我說話了!他在跟我說話!果然,還是我有魅力!他肯定是想要有個鋪墊,先跟丫鬟們混熟了,好跟我開口!哎呀,他是哪裡人士?又是做什麼的?應該是那個殺魚小子的同學吧,那肯定也是大學生!厲害!真好!太棒了!
腦內各種激情,心頭無數旖旎。
用一眼萬年來形容李三娘子的想法,都不足其萬一。
李盛唐這光景,已經把風流才子的重孫乳名都想好了……
連京城的戶口,怎麼安排,她都琢磨得極為透徹。
總之一個字:穩!
金飛山倒是覺得李盛唐這一身穿著打扮,太過豔麗成熟,不像個十四五歲的姑娘,看看人家天仙妹妹,十六七歲,打扮得素淨純潔,比神仙中人還要脫俗三分。
一眼望去,滿園子的姑娘中,就那個不怎麼說話的小丫鬟瑕光,倒是讓她極為滿意。
心裡頭惦記著姑娘,金飛山於是和和氣氣地開口對馮令頵道:“馮經理,一會兒能不能讓瑕光跟我們一桌啊,如此聰明伶俐,倒是舍不得讓她跑來跑去的。”
“啊這……”
馮令頵的老腰差點折了,大意了啊,沒有閃。
也算是見多識廣的馮令頵,知道對方是小王相公的三夫人,所以立刻點頭道:“三……”
“馮經理,大郎出來玩,要的就是玩興。錢老先生也囑咐過他的,儘興即可,要是有人敗壞了興致……”
啪!
很快啊,折扇又被收了起來,攥在了金飛山的手中。
速度很快,姿勢很帥,以至於一群小姑娘當時就迷了眼,啥叫風流才子啊?
長得好看的,都是風流才子。
至於長得不好看的,甚至是長得醜的,那叫臭流氓。
“啊這……”
馮令頵話頭都到了嘴巴,尋思了一下,還是閉了嘴,他機靈得很,當時就拱手笑道,“三郎都提了要求,讓貴客滿意,就是我們李公館的宗旨,此事容易,就當是給鐘丫頭放半天假。”
說著,馮令頵便對鐘瑕光道,“瑕光,還不謝謝三郎。”
“……”
小丫鬟直接無語好嗎?歪著頭,那眼神中,簡直充滿了一連串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