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哥,前頭是哪裡?”
“哎呀我的王委員,可不能再喊我大哥了,我現在怕得很。”
從“廖古”出來的廖十兩一臉的糾結,王角喊他一聲“大哥”,他高興是高興,可現在整個“廖古”的人都說他廖十兩有個大官親戚,半夜裡就有二舅淌河過了“三丈水”來找他。
大半夜的找他借錢,說是怕白天來了就被彆人想借光了。
他娘的……
哦,他娘是外婆,還真是不方便罵。
果不其然,要不說是二舅呢。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還有挑著糞桶過來的,說是幫廖十兩家裡的茅坑清一清。
要不是這位也是同在“廖古”埋一個祖墳,他真的想一扁擔打出去。
好說歹說,解釋自己不過是給人做向導,人家大官看中的,也就是自己有點膽色,這才給了八塊錢。
然後……
八塊錢沒了。
廖十兩感覺自己就是給王角打白工。
不,不是打白工,感覺這一趟做完,差不多自己就要倒欠一屁股債。
“廖大哥,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嘍。”
王角哈哈一笑,看著皮膚黝黑的“八古集”好漢,也是覺得有趣。
這個廖十兩算是半個獵戶,祖傳的鳥銃能打野豬、豹子,山雞、狐狸更是不在話下,所以在“八古集”,還是頗有點名氣的。
不過這年頭,槍法好不算好,膽子要大,沉得住氣,才是真的強。
有些野豬,一槍下去是放不倒的,這時候,就得看人手中的長矛、大刀,野豬衝進陷阱倒是還好,一旦沒有衝進去,就要看自身的膽魄本領。
廖十兩殺過豬,附近兩縣一鎮,有過這樣壯舉的年輕人,一隻手數得過來。
也就是他運氣不好,守著“八古集”過日子,跑去茶陵縣給人做護衛,一個月少說六塊錢有的,包吃包住還有逢年過節的開銷、紅包。
不過他倒是也看得開,“八古集”這裡偶爾抗租抗攤派,就得他牽頭,上年紀的老人家抬舉他,他就算是個“頭兒”。
其中意思,其實還差了個字,叫“火頭兒”。
說到底,還是行伍中人的特點,一個馬勺一個鍋,袍澤吃喝都是在一起的,隻是祖輩傳下來之後,成家的成家,開荒的開荒,也就不再是一個馬勺一個鍋。
但傳統就是這麼傳統,倘若這一代的年輕人要抱團做個事兒,“掌勺”的就是廖十兩,這不是做廚子,而是讓他來分餅分好處。
做事公允不公允,講不講良心,大家心裡都有一杆秤。
也是因為知道他為人公道,於是才有了之前的那麼一出,以為他在外麵有大官的門路,這邊一擁而上,借錢的借錢,借糧的借糧,借大糞的借大糞……
說的難聽一點,頗有點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的意思。
見廖十兩一臉憋悶,王角想了想,摸出兩個銀元給他,“廖大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辛苦一下。”
“哎,不行!該是我拿的,我已經拿了。”
言罷,廖十兩指了指滑山的對麵,“風塘左邊是滑山,右邊就是‘大鯉魚水庫’,委員指的方向,其實是叫筆架山,那裡有一夥土匪,不過人不多,倒也不用怕。”
“有土匪?”
王角愣了,然後笑道,“廖大哥,有土匪你們怎麼不怕呢?”
“他們才幾個人,惹毛了,夜裡就做了他們。”
惡狠狠說話的廖十兩,完全沒有把土匪放在眼裡,然後道,“再說了,筆架山這裡的土匪,不敢搶本地人,都是搶外地人。”
“……”
王角頓時無語,不過想了想,這還真是挺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