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錢婆留。隻要適當地讓利給‘蒼頭黔首’,這個社會,還是能維持一定的均衡,繼續發展下去。”
“彆多夢了吧,龍光兄。到頭了,龍光兄。要麼,發展生產力;要麼,減少人口。二選一,沒有彆的辦法。至於說減少人口的辦法,不過是照著曆朝曆代再來一遍。”
哢。
嗤……
不知道什麼時候,錢鏐手中多了一隻打火機,煤油打火機,點燃之後,有些輕微的聲響。
“王朝初期,人口少,耕地多,所以休養生息安居樂業;王朝中期,人口增加,增加的,可不是隻有‘蒼頭黔首’,王子公孫、地主豪強,誰也沒有少生。而土地的增加,總有一個極限,到那個時侯……”
“嘭!”
噠。
錢鏐把打火機合上,“就炸了。”
咧嘴一笑,錢鏐看著臉色鐵青的孫偓:“前漢抑製豪強,遷富戶入長安,霸道絕倫,誰敢不服。可惜,農業王朝而已,強無敵又如何?敵得過人性,敵得過貪婪嗎?龍光兄,你快九十歲的人了,就不要再這麼幼稚。竟然希望本朝的啊豪門,願意割肉放血,讓利於底層……”
“時代是發展的,要有長遠的目光。”
孫偓很平靜地說道。
“有一點,張子說的很對。智者再如何算無遺策,有一樣,他根本無能為力。那就是智者生的崽子,跟愚者生的崽子,在先天智力上,都是隨機的,是正態分布的。哈哈哈哈哈哈……”
仰頭大笑的錢鏐肆無忌憚,笑了好一會兒,這才道,“所以啊,龍光兄。越是智者,越要謀求財富和權力,因為智者的英雄氣概、謀略膽魄,怎麼可能遺傳下去呢?隻有財富和權力,通過種種手段……可以穩穩地傳承。”
“龍光兄,你比之房玄齡如何?”
“大大不如。”
“你比之杜如晦,又如何?”
“豈敢自取其辱。”
“‘房謀杜斷’在世時,張子亦在世。你我今日之所見,兩百年前已經有人見,彼時智者身不由己,你我……又是何必?”
“……”
“舊年湖北言必稱‘發展生產力’,如今又如何?禁絕技術革新者,魔都執牛耳也。發展生產力……嗬。”
嘲弄地冷笑了一聲,錢鏐感慨地歎了口氣,“一次社會關係的重大轉變,都會導致重新瓜分天下。龍光兄,你或許以為,是我錢鏐金銀開道,誘惑你河北老鄉走上歪門邪道。但是,你再仔細想想吧。天下權貴,哪個不是心知肚明!”
“不過是……”錢鏐頓了頓,瞥了一眼額頭上青筋爆出的孫偓,“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錢婆留!”
孫偓加重了語氣,“總有人會站出來的!”
“噢?比如張東川?哈哈哈哈哈哈……”
放聲大笑的錢鏐讓孫偓猛地站了起來,氣得想要破口大罵,卻聽錢鏐臉色猛然一沉,肅然道,“龍光兄!你以為我不知道張東川暗中扶持亂黨?!然而如今又如何?隻怕你去找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回你一句‘身不由己’,再加一句‘下不為例’吧!”
“……”
“大唐!必將持續下去!不會因為三戰而發生任何改變!”
錢鏐目光森寒,盯著孫偓,“因為……天命在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