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州萍鄉縣城東鄧家大宅,牌匾也隻有“鄧宅”兩個字,按照規定,鄧璠的葬禮規格,是可以參照淩煙閣功臣的。
所以鄧璠的死訊,長子鄧子霖很快就讓人發往了京城,洛陽收到消息之後,基本上一天之內,就會有一個閣老前來慰問、吊唁。
就算不是閣老,最起碼也是候補閣老,在中央也是部堂大員。
比如教育部、兵部這樣的特殊部門首腦,品級上跟其餘部堂高官一樣,但實權就是高半級甚至一級,從他們外派時候的差遣來看,就知道其中的區彆。
“老太公……就、就這麼去了?”
因為鄧璠高壽一百零八歲,所以哪怕是孫子輩,也有年至花甲的,鄧子霖因為是長子,性格上又比較懦弱,所以一直以來就是被當做傳宗接代工具人來培養。
任何成就、建樹,鄧璠都沒有特彆給這個兒子壓力。
彆家的“小兒子、大孫子”現象,在鄧璠這裡,是沒有的。
大曾孫鄧盤今年已經不惑之年,剛好四十歲整,身材長大,臂膀粗壯,一臉的絡腮胡子在麻衣的襯托下,顯得極為凶猛。
此時,他還有些不能接受,因為自幼健壯,所以也被祖父鄧子霖誇讚“有類曾祖”,如今也在袁州做事,是袁州教育局的一個實權主任,分管宜春縣教育局。
去年“靖難軍”勢頭很猛,贛南跑路的人太多,宜春這裡也收了不少人,其中很多學生都是被調劑在了兩所中學中。
宜春縣教育局因為安排不當,導致衝突不斷,還發生了互相地域攻擊引發的群毆,本地和外地的學生,分彆死了一個,於是去年十月份袁州就決定,由袁州代管宜春縣教育局,鄧盤為代局長。
鄧盤因此非常忙,若非曾祖父喪禮,他大概是不回回來的。
宜春縣原本隻有兩個中學,鄧盤接管之後,直接將一所小學的舊址改造成宜春縣第三中學,所有外來逃難的學生,都在這裡就讀。
其中涉及到種種事情,所以這所名為宜春縣第三中學的普通中學,本質上卻是個檔次更高的中學。
生源非常的好,能夠從贛南逃難至此,還能供養子女讀書的家庭,就不存在是普通家庭的可能。
同時逃難的很多家庭,實際上都是贛南中下層官吏,官吏的子女,鄧盤在宜春把這件事情做好,等於就是官場上打開了半個省的局麵。
將來是升遷也好,還是平調,他都不可能混得太慘。
事業起飛,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聽說鄧璠的去世消息,趕回去之後,即便站在葬禮之中,他也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並非他不尊敬曾祖父,而是“袁州鄧氏”這一下,隻怕會沉寂許久。
鄧璠的存在,在“袁州鄧氏”內部,是鄧老太公德高望重;然而,在整個袁州,甚至整個江西,何嘗不是德高望重?
隻要活得久,就算是一條狗,也能德高望重,甚至能成為無能的權威。
更何況,鄧璠在江西,算得上是官場傳說,受他恩惠的人極多,“袁州鄧氏”能夠發揮出來的能量,如果本身隻有一百,有了鄧璠,鄧家就是兩百的氣勢,甚至三百、五百。
這就是德高望重,坐鎮家中,誰也不怕。
“子棋,磕過頭,上過香了?”
“嗯。”
身材高大的鄧盤非常的鬱悶、傷感,人到中年,心中的偶像突然這麼去了,多多少少會有失衡。
跟他搭話的人靠近了小聲道,“子棋,爺爺一向欣賞你,認為你像他,你說說,咱們鄧家,以後……會如何?”
“十三叔,是不是有什麼說法?”
眉頭微皺,鄧盤瞥了一眼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鄧十三。
“有幾個堂叔,之前就回來了,肯定是有什麼要事商量。”
鄧十三就是個混子,鬥雞遛狗他就最在行,其餘屁本事沒有。
但鼠有鼠道,鄧十三在袁州、潭州混的很開,算是跨省的老油條,在醴陵縣還專門有個獵犬場,除了給警察局提供一些警用工作犬,也辦鬥狗比賽。
和江北更喜歡看球賽不一樣,因為交通的緣故,江西、湖南兩地,除了長沙、南昌這樣的大城市,大抵上,都是冷僻的地方樂子才是主流。
整個江西的所有州屬縣,總有一個縣的招牌小吃是“狗肉”,且多以“脆皮狗肉”為賣點。
隻是狗肉不上台麵,所以鮮有以此行走江湖,多是瓦罐湯、筍乾、醬菜等等能走入千萬人家的特色,才會廣為流傳。
也因為如此,玩狗的群體,本身就是跟主流相悖,多是小眾。
於是消息還是比較特殊的,且略顯封閉,不是內部人,還真不一定有他們的消息靈通。
畢竟,哪個高門大戶……還沒幾個敗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