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大城市大型公廁的化糞池?
至於說自己的老師錢鏢,又何嘗是什麼底層英傑,就算沒有反社會的思想,就算錢鏢隻是在江東浙水做個教書匠,那也是不愁吃穿、有錢有閒的頂級二代。
平民……太少了。
哪怕是郭威,他如果叫常威,就有常克恭這樣的叔叔,就有前往長安受訓為“飛鴉”的渠道,這是普通江湖漢子一輩子都沒有的機遇,他們匆忙的一生之中,或許連長安長什麼樣子,都是不知道的。
王角看的越多,對穿越前學到的粗淺知識,理解的也就越發深刻。
甚至,這粗淺知識本身,在貞觀紀元的這個時代之中,也隻有少數的精英階層,才能接觸、學習。
滑稽又可笑,然而這一份滑稽和可笑,卻是將王角打磨的無比堅硬。
他麵對脫光了勾引他的金飛山,大約都沒有這麼硬。
這個時代,臟汙的還不如最爛的妓院和娼館,倘若他不是穿越客,倘若不是他恰好有著豐富的穿越前經曆,倘若不是他的運氣還算可以,倘若不是他穿越的“新手村”是帝國的外圍……
此時此刻,不,就在兩年前,他不是餓死街頭,就是在餓死街頭的路上。
運氣再好一點,或許,就是江淮省揚州城中最底層的一員,然後在馮延魯這個瘋子的蠱惑下,為了一口吃的,前去搏命、玩命。
他見識過太多餓極了的人,人餓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再是人。
你一生中所有的知識、理性、體麵、教養、道德……都不重要,都要放到一邊,要像一頭野獸去爭搶,才能有一口吃的。
吃,成了最大的動力。
民以食為天,從來不是說吃得好。
沒有生猛海鮮,沒有美味佳肴,能填飽肚子,然後不死,就是“天”。
這些東西,王角揣摩透徹之後,才會有了跟蕭願的談話。
不是他王角不想去完美地拯救數以十萬甚至百萬計算的可憐人,是他做不到。
沒有另外一個王角會站出來的,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會死去。
那麼,與其卑微悲慘地死去,倘若有人振臂一呼,帶著他們去搏幾乎不存在的一絲可能、一線生機,為什麼不呢?
這不是什麼“大楚興,陳勝王”,不是,隻是很單純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並且,揚子縣暴動的底層漕幫、排幫等等失業體力勞動者,也沒有去妄想什麼“王侯將相”,有的,大約就是“王侯將相”有一口吃的,他們,也能有一口吃的,這便是好了。
更高的追求,在他們重拾生存權之前,大約是不會有的。
蕭願會覺得王角有些心狠,但是蕭願也承認,王角選擇適當適量地支持遠方的江淮人,已經是相當的了不起。
這個時代,“大德”掌握的,是整個帝國乃至整個世界最大多數的資源。
支持那些選擇反抗的江淮人,這個舉動本身,就是在挑釁那個掌控最大多數資源的畸形怪物,同時,還是龐然大物。
所以,當王角決定支援暴動的時候,蕭願很是認真地盯著各個工廠的生產。
槍炮是次了一些,但是沒關係,能用就行。
這個時代,需要一些激烈的聲音,轟鳴聲越大,大概是越發地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