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錢,缺物資,缺工具,什麼都缺,唯一不錯的,就是不缺人。
王角不是大管家,蕭願在南昌城能夠施展渾身解數,也是因為能從王角這裡伸手,任何時代,伸手黨都是當起來最容易的。
“委員長,想什麼事情呢?”
吃飯的時候,秘書們已經吃好,正在收拾自己的碗筷,見王角麵前的飯菜才扒拉了兩口,就這麼懸著筷子在那裡發呆。
“我想著,是不是弄個機動性更高一點的人力資源部門。”
腦海中蹦躂出來的是“建設兵團”,但不合時宜,至少現在是不合時宜的,環境不允許,沒有穩定的社會環境,沒有強大的國家支持,玩不轉。
而且“湘義軍”本身還沒有經受過真正的考驗,在千錘百煉之前,一腔熱血和無儘的熱忱、堅定的信念,不是一回事。
部隊是要在一線戰鬥的,尚且還有“小富即安”的念頭,尚且有現在已經也不錯了的想法,自然更不必說乾部隊伍。
州縣和州縣之間,是不能劃等號的。
瀏陽縣的老百姓,還沒有認可“勞人黨”,他們聽說過,唯一的概念,大約就是“勞人黨”幫窮人出頭,再多的,就無法細致的了解。
而茶陵縣、安仁縣的老百姓,就不一樣了。
他們酷烈地報複曾經壓迫他們的人,毫不猶豫,絕無回轉,沒有“勞人黨”的時候,他們尋思著,能夠長久租種地主的地,那也不錯;倘若再減租減息,那就更好。
但是當“勞人黨”給他們撐腰,事實上把“田骨”奪了過來的時候,各種模棱兩可你好我好的小道理,就失去了土壤。
什麼是命根子?
“田骨”就是命根子。
農民見識不高,但不傻。
這是你死我活,自然是要酷烈報複的,否則,將來反攻倒算,這清算起來,總有人要死全家。
於是乎,茶陵縣、安仁縣的農民,普通的老百姓,在檢舉某些地主如何殘酷的時候,鮮有出錯,鮮有栽贓陷害。
誰壓迫的厲害,誰剝削的尤為酷烈,一代代人,可以瞎一時,瞎不了一世。
所以公審大會之上,廣為流傳的幾樁冤案,被人反反複複地說,不是因為長沙、湘北的權貴們良心在那裡,蓋因剩下的幾百件幾千件案子,都是天理昭昭無話可說的。
說的人多了,便因為“勞人黨”隻搞破壞,隻搞冤案,外地的老百姓又不是茶陵縣、安仁縣土生土長的,那自然是報紙、茶館裡怎麼說,他們便怎麼聽。
或許有那麼一點兒真的呢?
當這麼懷疑的時候,便宛若瘟疫傳染開,於是在當地,便有了不小的輿論市場,認為“勞人黨”殺人如麻是不講規矩的,是毫無道理的。
今天能殺黃地主,明天當然也能殺你白牛倌兒,真真假假,攪合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很有形象,像模像樣起來。
所以,有些地方想要動員起來,跟湘東大概是不太一樣,不能想著“勞人黨”一呼百應,也不能想著我“勞人黨”為民請命,老百姓天然就應該支持,沒有這個道理。
王角現在能夠做的,就是想想辦法,怎麼儘可能地把新接收的州縣,也能勞力調動起來。
隻號召是不行的,稍有不慎,再有人暗中煽動,就成了強征,就成了苛捐雜稅攤派徭役,那傳著傳著,在更偏遠的地區,無非就是跟大唐帝國政府是一樣的,換了個皇帝還是相公,對窮山溝的老百姓來說,沒什麼卵的區彆的。
吃完飯,拍了個電報給蕭願,兩天後,蕭願從南昌回來,先是跟王角彙報了一下房氏的情況,鬥智鬥勇讓人疲憊,不過蕭願卻難得樂觀起來,因為房氏明顯有意識地往贛東北轉移資產,大致的緣由,可能是跟錢鏐要去江都視察有關。
“這麼說,房氏是害怕給人當槍使?”
“房氏現在是兩頭怕,他們拚命購買軍火,收買鄱陽湖周邊地方武裝,就是擔心我們進攻他們,也擔心房氏的力量,跟我們消耗在南昌城。現在的南昌城,說是空殼子有點過,但真沒什麼像樣的就業機會……”
“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一語道破之,周圍積攢實力的軍閥或者正在軍閥化的地方寡頭,都是盼著江西房氏一怒之下跟“勞人黨”全麵衝突。
從大城市南昌到山區農村,鬥個你死我活,鬥個天翻地覆。
等鬥爭結束了,輸家的屍體很肥美,但贏家也是半死不活。
房家也不是傻的,他們底蘊深厚,資本豐沛,跟“勞人黨”一開始暗鬥,那是形勢如此,江淮省災情緩解,中央又在大力推動稅務改革,那集合中央的力量,搞死“勞人黨”就不是個事兒。
可誰能想到,江淮省的破事兒,那就是一地雞毛,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時候再跟“勞人黨”鬥得飛起,那就是“孤軍奮戰”,什麼時候地方寡頭成愛國者了?
風緊扯呼,腳底抹油那是肯定的事情。
而且這時候變賣一部分固定資產,跟“勞人黨”直接交易,拿到的還是真金白銀,要不然就是各種食品。
隔著一條揚子江套利,賺個差價,不但沒有虧損,可能還略有盈餘。
家族的實力沒有損失,不過是原本的大本營破敗了,可對超級豪門來說,本體隻要在,東山再起就是五年十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