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是那個人,自己還是自己,可想法,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大抵上,就是一種進步。
佘陸聽得最多的,就是宣傳部那些人說的思想覺悟、思想進步,以往的感受,都沒有此時此刻來得如此強烈。
不是因為這個臨湘縣縣長生活秘書的厚顏無恥、恬不知恥,而是他們將草菅人命、魚肉鄉裡,當做了一件可以大大方方說出來,也完全不用擔心報應的普通事情。
這是何等的可怖。
“難怪一軍的人,都想著如何除惡務儘……”
感慨了一聲,佘陸徑自前往師部,找舒甲彙報情況。
……
“師長,這臨湘縣的縣府官員,跟張枸的保安師,應該都是互相不知道對方要乾什麼。還有西京的天誠公司,他們現在的遊說目標,已經換了。”
“你們一團現在最遠打到了哪裡?”
“已經能夠看到臨湘縣縣城了,幾個崗哨也拔了,現在就是在源潭河的雲水灣布防。”
“確定臨湘縣能看到?”
“能,雲水灣也是一片高地,那裡是丁家嶺。”
佘陸在地圖上指了指,等高線還是很清楚反映地形地勢的。
從臨湘縣縣城往正南偏西方向看的話,的確能夠觀察到動靜。
“那就對了。”
身為師長,就不能再是一個除了打仗一竅不通的武夫,該有的大局觀也得有。
舒甲對佘陸道:“你們一團的出現,應該給臨湘縣縣城造成了恐慌,估計這時候逃跑的士紳不會少。有沒有裹挾百姓,咱們還不好下定論,但是張李這個縣長,應該是想跑又不敢跑。守土有責,則是大唐朝廷的體製。”
“所以臨湘縣縣府的官吏,其實比士紳還著急?”
“肯定的。”
拳頭頂了一下辦公桌,舒甲覺得拿個完完整整的臨湘縣縣城,應該是問題不大。
那些官員想跑,出了臨湘縣,有的是往日同僚整他們。
所以,要有一個合情合理且安全的由頭,主動跑路,那是萬萬不行的。
但是為了保護鄉民,不惜一切代價,帶著大量百姓,逃離亂匪的魔爪……
這就很有大無畏的精神,更有愛民如子的德行。
什麼叫父母官?!
這就是!
舒甲是小腦筋轉不動,可他五年前沒少跟著拍幫閒們的馬屁,也見識過各種打點貓膩,這光景,隻要換位思考,便是摸了個五六七八分。
“之前張枸也派了人過來,如此整個嶽州西,豈不是都穩了?”
“還是急不得,張枸已經跟武漢方麵搭上了,你們一團一天打兩萬發子彈,闊氣是闊氣,可不能持久,大半個月的產量啊,你們一天乾完。可是武漢要是開動戰爭機器,子彈產量一年幾千萬都有可能……”
“……”
聊起這個來,就感覺壓力山大,而且非常喪氣。
隻是一想到解決這些事情的是王委員長,頓時又覺得充滿希望。
反武漢介入的推演,一直都是有的,但好用的辦法,卻是不多。
目前都是在爭取時間,儘可能地累積資源,縮小跟湖北、江東勢力集團的工業差距、人口差距。
所以,不是不想打硬仗,而是省著點打總沒錯。
類似佘陸這種“敗家”行為,也是刻意而為之,該有的經驗也是必須要有的,倘若武漢集團真的直接下場,正麵碰撞的時候,還節省著打,那隻會死得更快。
該下重本的時候,決不能猶豫。
……
臨湘縣縣衙,縣長辦公室內難得聚集另外四位副縣長,張李作為縣長,眉頭緊鎖,少了往日裡的高高在上。
抽著悶煙,等聽到外頭走廊內的急促腳步聲,張李頓時眉頭舒展,傳來敲門聲之後,張李連忙道:“進來!”
“老……縣長!”
生活秘書進來之後,見副縣長都在,又連連打招呼,然後這才到張李身旁,毫無顧忌地在張李耳旁小聲道:“老板,那邊答應了,但條件是臨湘縣縣城不得被破壞。三天後,天黑就可以走,他們會檢查是不是被破壞。如果被破壞,就會發射信號彈……”
“咳嗯。”
張李輕咳一聲,“確定?”
“雲水灣那邊的團長。”
“好!”
連道一聲好,鬆了一口氣。
守土有責,就是個大鍋,嶽州這裡,愛怎麼地怎麼地吧!
橫豎“勞人黨”也更看重泥腿子,他張某人“愛民如子”,也從來不是說愛泥腿子,城內的富戶、士紳,這時候帶著走,人多勢眾不說,還顯得他張縣長有人味兒。
欠他一個人情,總不能白欠吧。
“張大人!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就不要打啞謎了吧!”
“是啊老張,該拿個章程出來了吧,現在雲水灣都有了南邊來的匪軍,這保安師要是扛不住,炮打縣城,那是隨時可能腦袋開花啊。”
副縣長們都是急了,找縣長商量怎麼苟活,他卻說等等。
等等等等,終於等到了人,卻又是說悄悄話。
這誰受得了?
“行了!”
張李站了起來,“你們去通知城內愛國民眾,三天內,我們一起撤往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