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侯柩騰挪的空間太狹窄了,他又沒辦法在群山中兜圈子,十七師根本不會去管繞開前路的侯柩所部,隻要讓開路,十七師就會衝。
撕開口子之後,立刻就是建立支撐,等待下一輪炮擊。
侯柩一個師散落在這裡,完全就是被動挨打,比靶子好不了多少。
若非“勞人黨”黨員帶頭反衝鋒,隻怕已經在短兵相接中崩潰。
現在局部戰鬥中,隻有白刃戰還能你來我往,也隻有白刃戰才能玩命。
其餘時候,革命軍的戰士們,就是想玩命也沒有機會。
若非知道總指揮部不是拋棄了他們,侯柩差點兒就絕望了。
時不時還有羊霸所部通訊員過來轉達消息,之前還能有說有笑,現在都是灰頭土臉。
“師長!!組織敢死隊吧!!”
警衛連的人跳了出來,從連長到戰士,神色都極為嚴肅。
敢死隊不是敢不敢死的問題,自“勞人黨”黨員在以往的戰鬥中,為了打破僵局,會自發形成敢死隊之後,這就成了“一命換一命”的代名詞。
這不是自殺衝鋒,而是要抓破綻,然後反衝鋒,在反衝鋒的過程中,作為突破力量要把敵人的陣型撕開,然後通過集中的近戰火力,形成局部反包圍。
小股戰鬥中,想要自己的手榴彈、炸藥包隻傷敵不傷己,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同歸於儘,但最後的戰鬥效果,卻是非常好的,往往在一些緊要關頭,都能頂住頹勢,甚至扭轉戰鬥局麵。
“不行!!”
侯柩當時就否決了,“拖住!我們的任務,是拖住十七師!”
牢記命令,堅決執行!
那就來吧!
沒有什麼防守反擊,局部戰鬥的小股勝利,在這場阻擊戰前,完全沒有意義。
層層阻擊,哪怕打完最後一個兵!
“命令!不,通知到各單位,今天,我們就是一塊石頭!敵人要搬開我們,隻有把我們砸開、炸開!告訴全體戰士,我們必將取得最後的勝利!如果勝利的代價,是我們第九師!那麼,我,師長侯柩,願與戰士共存亡!”
“是!”
“是!”
咬著牙的侯柩,又一次聽到了炮火的聲音,師部已經擺滿了從前方撤下來的傷員。
擔架上都是負傷的戰士,繃帶已經被血水浸透,有的沒有了胳膊,有的沒有了雙腿,有個雙眼已經瞎了……
作為師長,侯柩真的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但是他不得不看,鐵石心腸,都是從軟弱開始錘煉的。
來吧!
如果有無窮無儘的炮彈,那也來吧!
血肉之軀就在這裡!
過往的記憶,一幕幕浮現出來。
少年時的隨意浪蕩,青年時忙於多收三五鬥,無意中在農會中懵懵懂懂聽講,跟著去大鯉魚水庫打仗。
他機靈又勇敢,從來以為自己會一直機靈又勇敢下去,就像奇襲曲江縣,就像前來阻擊十七師。
然而今天,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勇敢,不僅僅是能夠奮勇殺敵,直麵自己淋漓的鮮血,同樣也是。
可是,這樣真的很殘忍。
“師長!”
“師長……”
“師長!”
“師長。”
一張張麵孔,都是那麼年輕,一聲聲呼喚,卻並沒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