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長生!
大地一片乾涸。
築基期遁術雖然不快,但是幾息之間也越過數十裡,從荒無人煙的郊野來到了稍有人跡的村莊。但是注意一下就能發現,他們所經過的地方沒有一絲雲朵,天空一碧如洗,太陽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熱量,炙烤著大地。
荒野上低低伏著一層淺草,枯黃中透著死氣,隻有接地的根須還微微有綠色象征著它們還活著。耕耘平整的麥田田埂上,零零星星坐著或站著幾十名農夫,麻木的麵孔望向天空,隻有無情的太陽回應他們,將那龜裂的皮膚生生從肉上撬起。
“肥遺之災,實乃天災。”席興濟垂下眼瞼,很輕的念了一句。
商潛卻忽然激動起來,他指著大地,指著農民,幾乎怒吼“一句天災,就能讓人眼睜睜看著他們易子而食?!我們明明有能做的事!”
屈棄桃在兩人之間看了看,決定調和一下氣氛“商道友不必擔心,六大盟中自有人接了任務,前來每日降雨。雖然收成不足以與往年相比,但是起碼是可以果腹的。”
“一個個,從小世家出生,從來俯瞰,哪裡真正過過這種生活,”商潛冷笑一聲,“你屈棄桃是星海宮宮主的獨女,二十便築基的天才!你席興濟,也不過是世家子弟,從小在書上見著民一個字,就覺得自己是懂得了。”
“你可知你們選出的皇帝,連年征稅,層層盤剝,民之收成不夠交稅,便隻能賣地求活,最後成為地主的田奴,隨意讓人玩弄殺死?你可知皇帝窮兵黷武,征收青壯年男子從軍,餘下婦孺老弱無法耕田,多少糧食爛在地中?又為了活下去,竟然辦了菜市買賣人肉?”
“你們隻說皇帝對仙門恭敬!肥遺之災乃是天災!”
“肥遺不過一個遠古天獸,古時候就有修士能殺天獸,為何我等卻要放縱其做惡事?難道魔道殺死一人就可以殺,天的使者殺死千萬也要對其供奉嗎?!”
“我輩修仙,不就是為了逆天而行!為何畏畏縮縮,為民除害也不可!”
駱璿儀和其他兩人看著情誌激昂的商潛,他眼中有一團火焰。這就是正道修士嗎?駱璿儀感應不到他為何那樣激動,也對他的話語無感。但是商潛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正氣還是十分耀眼。
席興濟似乎有些自愧不如,但是他的教養不允許這種“義氣”擾亂“大局”“肥遺乃是天獸,為得是天道循環報應,怎能為一己之怒殺死。天理循環,自有因果。我等降雨已經算是違背天理了。”
商潛還不打算放過席興濟,這樣自欺欺人的借口他聽了隻是冷笑一聲“若是違背天理,怎麼仙門還會給降雨者積累氣運入福篆?你席興濟也是去年用福篆直接抵抗了天雷破關,沒有這樣的天災,你怎麼積累氣運積累得那樣快?”
“商道友,不可憑臆測隨意指摘。”屈棄桃神態一肅,渾身上下那股跳脫的少女氣質收斂起來,她緊盯著商潛,“你若是要說仙門是為了讓修士積累運氣才縱容天災,大可不必。我輩修士,但求問心無愧,你若是想要改變民眾的苦難,沒有人會對你嘲笑指摘。隻是你要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會有什麼後果!你的好心不能為民眾帶來惡果!”
“肥遺天獸,乃是天之使者,殺之天必怒。若是降下獸雲之災,你我一個小小築基期修士難道還能保護民眾嗎?到時候就不隻是餓死渴死,而是誰都要死!何況還有臧爻宗魔道正虎視眈眈,你承擔得起如此重任嗎?!”
“我明白你是出身田野,自修成才受過許多凡間苦楚,但是仙門並非是敵人,你要搞清楚!”
屈棄桃說完,商潛和她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商潛先移開目光。他閉眼吸一口氣,然後睜眼致歉“是我魯莽了。”
席興濟頗為欣慰又自歎弗如,也朝商潛道歉。屈棄桃高興得一拍手,麵上立刻又帶起少女活潑天真的笑容“這才對嘛!你們看,璿儀道友都被你們說得不說話了。抱歉啊。”
駱璿儀還以為要打起來,誰想到最後僅憑對話就解決了,不由在心裡歎一句正道真是和平啊。她苦笑著搖搖頭“二位都對自己心中之道堅定,璿儀十分佩服。隻是我散修出生,早早隱於山野,實在不便評判才緘口不言。”
商潛對駱璿儀倒是很是禮貌,他似乎是民間出生,對不是世家出生的駱璿儀更加親近些。他主動解釋道“我自小從小村莊中長大,若不是碰上一位散修的前輩看重我的資質帶我修行,我恐怕就要死在夫諸水災那一年了,但是那位老師很快因為刺殺夫諸而死,因此我總是不能對這樣的事一笑而過。”
“可惜我學的是劍法,若是學得分花會術法,也能為民眾降雨驅洪。”
四人在此處談論一陣的功夫,已經有一位女修遠遠駕著獨木舟施雨行來,他們乾脆就決定在這裡看一會兒再繼續出發。
那女修手中拿著一杆筆,幾乎有她本人那樣高,卻十分細長,一手可握。隨著她揮毫潑墨,一朵朵雨雲被她畫出,柔軟交疊在一起,漸漸堆積成黑色烏雲,隻聽雷聲陣陣,竟然開始從烏雲下飄出雨絲。
雨下過的地方,那些老農都顫顫巍巍放下農具,跪倒在地上,不斷地朝天叩拜。那些黝黑的麵容上留下的水,不知是雨還是淚。
商潛實在不忍看下去,最先禦劍離開,三人默默跟上,化作四道遁光劃過天際,在雨雲和太陽之間筆直前往龍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