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長生!
安定鎮不似付稷鎮那般江水環繞,也沒有十二座聳雲山依傍,普普通通坐落於一片平地之上,四周除了官道,都是田地。
並非龍蘭城那般的地域主城,也不是特殊的位置,安定鎮中沒有佇立天街,甚至連交易行都不曾見到。忙忙碌碌之中,隻有平凡的身影。
因此,安定鎮隻需要抵擋可能的外敵,畢竟身處一片平原之中,隻能依靠城牆和護城河。花了大價錢以糯米灌注的城牆高大巍峨,護城河寬達六丈,若不放下吊橋,難以靠近。這兩道防線保護著內裡大大小小一千五百餘戶人,若是平地上仰望,必定給人堅實的安全感。
迂執和來眠也曾來過這裡,隻是作為暗中巡查的歇腳,順便掩蓋身份。她們現在似乎還能回憶起那早晨的叫賣聲、熱騰騰的菜包和飄著小蔥的清湯。無數的細節,隻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
但是從上空俯瞰,安定鎮也隻是一座安靜圓形囚籠,其間人流穿梭在玩具般的樓宇間,發出最大的聲音也無法抵達雲層。在修士的偉力麵前,渺小無比。
伸出一掌擋在眼前,安定鎮就消失不見。這當然是視覺錯覺,但是,也可以成為現實。
駱璿儀俯瞰著安定鎮,忽然開口。
“迂執,來眠,對吧?”
迂執來眠一驚,彼此對看一眼。她們兩人平日隻有迂執叫來眠的名字,來眠從來隻朝迂執稱“姐姐”,駱璿儀是如何得知的?
似乎看出兩人的驚訝,駱璿儀露出一幅得意的笑臉,輕飄飄透露更多信息“不要這麼驚訝嘛,我還知道你們是六大盟的執法衛,地位超然,甚至可以先斬後奏。你們隊伍裡,大都是辟邪劍派出身的弟子,但是還有兩個陣修。”
說到此處,她輕輕挑眉,淡青色的細眉勾起戲謔的弧度,她低頭看向兩人的眼中,近乎帶著嘲弄。
而迂執來眠心中震動,幾乎同時想到了宗裡近來的流言——六大盟中,有與邪修勾結的賊人。
難道不止與邪修勾結,竟然還有人投靠魔宗?此次重建小荷城雖然六大盟內皆知,但是具體派出什麼人,連提出重建一事的定淨真人也無法知曉,人選全都是內事堂中六位宗主敲定。怎麼在駱璿儀口中,仿佛對隊伍的底細知根知底?
對宗門的懷疑一閃而過,迂執心劇烈的跳動,要不是被駱璿儀以死氣束縛,她恨不得撲到駱璿儀身上生啖其肉。她本能的拒絕相信六大盟會有這般汙濁之事,直接認定是駱璿儀在信口胡說,哪怕她也無法解釋駱璿儀是怎麼得來的消息。
相比氣憤的迂執,來眠則一顆心慢慢沉到冰水之中。她越是細想越心驚,她們車隊到達小荷城前,駱璿儀就在小荷城埋伏下了,還備置巨量的萬物生,若非早就得知消息,根本不可能煉出。
再看駱璿儀輕而易舉化解她與迂執燃燒一魂一魄的兩劍天門引,想必是早就研究透了她們二人的功法。否則如何先用惑仆汙染道心,使得她們天門引隻能發揮出煉虛境實力呢?
而能夠了解她們到這種地步的,恐怕隻有巨劍派的同門了……
駱璿儀故意裝作話淺兜不住般刨出信息,就是為了鋪墊後麵的“說漏嘴”,同時觀察兩人的心性。眼下看迂執滿臉怒火,而來眠垂眸凝思,她大概就知道兩人的性格了。
眼看差不多時機,駱璿儀強行打斷她們的思索,開口笑道。
“二位,願不願意跟我做一筆交易?”
想得美。迂執惡狠狠的眼神對駱璿儀如此訴說,駱璿儀則笑容絲毫不變,她偏過頭,長短不一的發掃到肩膀上,看著迂執。
“不要這麼不願意啊,我手裡有籌碼,你不該看看才是。”
迂執與來眠張了張口,卻無法發出聲音。彼此目光中剛剛露出疑惑,便見駱璿儀手掌緩緩壓下,對準安定鎮。
兩人的呼吸停滯了。她們猛然想起車隊被那黑暗冥河無聲吞沒之時,駱璿儀也之時一指。來眠頓時想明白駱璿儀的想法,迂執焦急無比,卻無法阻止駱璿儀。
“我記得安定鎮有一千五百戶左右的人。”
什麼意思?兩人還未理解過來,忽然睜大眼睛。
無可抵擋的黑色洪流無聲無息從駱璿儀掌心奔騰,瞬時淹沒了整座安定鎮。
駱璿儀如今死氣已經充沛至極,光憑借死氣,她已經到了赤鬼境大圓滿,幾乎是煉虛前期的靈力規模。但是由於她未曾修道,實際發揮出來,也不過與元嬰修士相當。
但是光是以死氣摧毀一座城池,卻是再輕鬆不過。
安定鎮的百姓幾乎沒有人反應過來,仿佛天罰的黑海從天而降,淹沒了一切聲音形狀。滔滔不絕的黑色衝垮了城牆磚瓦,供人蔽身的房屋瞬間倒塌,小孩、婦女、老人、壯年,在這時候沒有任何差彆,統統發不出一聲悲鳴,沒入黑色死海中。
但是,他們劇烈的心跳依舊在跳動,他們顫顫微微睜開眼,猛然發覺,自己正懸浮於空中。
密密麻麻一萬六千人被死氣托舉,懸空而立。他們正下方,原本引以為傲、認為難以擊垮的城牆,已經被抹平,隻看得見圓形的基座。
緊張到驚慌失措之下,忽然有一個小孩爆發出一聲尖叫,旋即悲鳴呼喊猛然爆發出來!
“嗚嗚……”
“阿娘,你在哪裡?”
“不,一定是在做夢……”
“好痛啊啊!”
萬人的聲浪混作一團森冷的冰渣,順著迂執和來眠的脊背爬上。駱璿儀解開她們中的無聲丹,她們卻一時難以呼吸。
耳邊雜亂尖利的哀求悲號之中,隻有駱璿儀的聲音清晰準確的響起。
“這個籌碼怎麼樣?”她的聲音笑著,“大概萬餘人的性命做籌碼,買你們的正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