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記者?”
方舟覺得簡直難以置信,因為一次拒絕采訪,因為一次偶然聽到的流言,她就能自編自導出這樣一出大戲,差點就要逼死了他,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為什麼?就因為我拒絕她采訪?”
林翔宇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就算你沒有拒絕那一次的采訪,隻要被她聽到王啟良的話,她就能聯想到這些,先給你定下這個罪名,然後再去搜集所謂的“證據”,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博取關注。這幾天罵你的人有多少,關注她的人就有多少,關注她的人越多,她的影響力越大,對她而言,就是成功。”
“現在是網絡時代,注意力經濟,人們隻關注熱點,而不論是非。”
“更何況,她之前也不是沒有寫過,寫我們做慈善幫扶貧困自閉症孩子的,點擊和關注不過幾百上千,而這一次,爆出所謂的猥褻女童和誘女乾患者,才幾天就已經有上百萬的點擊和關注。尤其是你前兩天還跟那些人對罵,幫著她把熱度炒得更高了。”
“我……”方舟覺得自己像是被塞了一隻蟑螂進嘴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惡心不說,還沒地吐。“她這樣故意編造假新聞汙蔑我,就不怕我告她嗎?”
齊思悅聽到這兒,也不由歎口氣,說道:“她應該是不怕的,如果你告了她,她還能再炒作一波,說遭受壓迫?不得不收回以前的新聞,事實真相如何……其實那些讀者根本不在乎?他們隻在乎有個目標可罵?有個地方可以讓他們發泄。”
“而你?隻是不幸被選中的目標。”
方舟徹底無語了,說到底,隻是因為他倒黴嗎?因為那天正好出去撞上王啟良的人是他,被那廝瘋狗般亂咬了一口,反倒成了彆人眼裡絕佳的炒作材料?從哪瘋狗的一句話?到看圖說話編出一個故事,一環接一環地?把他牢牢套住,陷進這樣一個惡臭的汙泥坑裡,無法脫身。
林翔宇見他先是生氣?繼而無語?到這會兒竟有些頹喪的模樣?急忙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這種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已經把搜集到的資料都發給了李警官,你要相信他的能力,肯定會很快找到證據,把那個記者揪出來的。到時候我們起訴她,要求她賠償和公開道歉……”
“是啊?道歉,”方舟自嘲地一笑,“還好我心夠大,沒被她帶著人給逼死,否則就算她道歉一萬遍,有個屁用!唉,我先回去看下我媽,她和我爸這幾天肯能不好受。”
老兩口是都受人尊敬了一輩子的職業,原本就因為他招惹了不少氣,這次還鬨出這麼大的事來,老太太本來身體就不算好,他也是聽說影響到他們了,才真的感覺受不了了。他怎麼被罵都能懟回去,自覺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老頭老太被人罵養出個猥褻女童的兒子,那肯定是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他們若信了這話,怕是早就來找方舟了,可不信這話,又不敢問方舟,擔心影響到他,就這麼自己忍著憋著,要是真氣出個好歹來,那方舟真是恨死自己都不夠賠的。
“我陪你一起去吧。”方逸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又怕他硬撐,便隨意找了個借口,“我也想見伯母了。”
“好,我媽肯定更想看的你。”方舟倒也豁達,再大的火氣,到了她麵前也消了一半,隻是轉頭麵對齊思悅時,還是有些憤憤不平,“院長,這事兒可不光是影響我一個人,她還害得康複中心停業檢查,那麼多人被耽擱治療算誰的?要是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乾什麼?”
齊思悅見他前麵說的話還好,最後卻一下子本性畢露,也不禁笑了起來,“好了,既然已經找到問題源頭,我們會想辦法儘快解決,你先回家去看看伯父伯母,跟他們好好解釋一下,千萬彆讓二老氣壞了身體。”
方舟帶著方逸華從後門離開,免得被前門那些不明真相的家長或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路人堵上再鬨出事來,耽誤了他們回家。
他們前腳走了,齊思悅和林翔宇就開始聯係律師和李警官,一起商量怎麼解決眼下最緊迫的問題:網絡輿論。
現在的形勢對他們來說,極其艱難,本來辟謠就遠比造謠困難千百倍,尤其是在網絡上。很多人在網上比在現實裡更加放縱自己,因為可以用虛擬的身份和ID,很多在現實裡無法發泄無法表現出來的思想就會用最極端的方式表達出來,現實裡不如意的人,更喜歡在網上對這種事件窮追不舍,用儘所有能發泄出來的詞語去抨擊和怒罵,與其說他們是為了正義感,倒不如說是為了站在正義的高度去指責彆人。
不辨是非的鍵盤俠,很多時候,隻能成為網絡暴力的推手。
而虛假新聞的濫用,吸引了眼球和關注力,卻消費了大眾的正義感和同情心,真如狼來了的故事一樣,一次次標題黨故弄玄虛的噱頭下,肆無忌憚地踐踏真相,最後隻會讓自己徹底失去公信力。
可在他們失去公信力之前,齊思悅要先想辦法挽回安然康複中心的名譽,給那些一直信任和支持她的家長們一個完美的答複。
他們正商量著,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齊思悅喊了聲進來,就見楊思楠推開門,猶猶豫豫地站在門口望向她。
“院長……”
齊思悅見她表情不大對,聯想到林翔宇查到的資料,心下了然,“進來說吧,順手把門帶上。”
楊思楠點點頭走進來,將辦公室門關上,上前了幾步,卻不敢坐下,隻是站在辦公桌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齊思悅起身倒了杯水放在旁邊沙發區的茶幾上,招呼她,“過來坐下說,先喝點水。”
“哦……”楊思楠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走過去,坐下,端起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又放在茶幾上,看著齊思悅,幾乎是鼓足了勇氣,才開口說道:“我……我聽說有人汙蔑大方老師,說他……說他誘……誘女乾病患……如果……如果是王啟良說的我,我……我願意給方老師作證!”
她起初說的很慢,每個字幾乎都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可到了最後一句話時,她說得格外有力,格外流暢,甚至說完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背,連眼睛裡都帶上了閃閃的淚光。
“你不怕嗎?”齊思悅沒有說好不好,反倒問了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