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說,你的家族隻剩你一個人了,你曾經出身武將世家,是有著大好前途的翩翩少年郎,如今淪落至此,你雖然不甘心,但也希望不辜負爹娘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你明明說,你想和我好好活下去的,隻要我殺了那畜生,隻要我……”
“閉嘴!”
木總管突然眼神通紅,嗓音淒厲而絕望,“你這蠢女人不配說起我爹娘,不配說起我的家族!”
在場眾人似是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都不由得嘴巴大張,好半天合不攏。
徐靜也不由得嘖嘖感歎了一句,“所以說,戀愛腦要不得啊。”
她這句話幾乎是嘀咕出來的,音量很小,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木總管和曹氏吸引過去了,沒有人注意到她說了什麼。
除了站在她身旁的蕭逸。
蕭逸轉頭,眉頭微蹙,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徐靜。
這個女人又在說不知所雲的話了。
不過,現在不是關注她的時候。
他很快收回了視線,朝神情激動的木總管走近一步,嗓音微冷,“這幾十年來,曾經聞名大楚卻又一頃覆滅的武將世家,據我所知,隻有南陵牧家。
然而,南陵牧家的男丁理應在十二年前的武王之亂裡,就被全部斬首示眾了。”
木總管的身子倏然一僵,隻是很快,他臉上就露出了認命,甚至可以說是解放的神情,冷冷一笑道“你說得沒錯,南陵牧家的男人,早在十二年前,就該被趕儘殺絕了。
然而,我娘不忍牧家絕後,偷偷用一個身形與我相仿的孩子換下了我,叫她的奶娘帶著我逃跑了。
這十二年來,我沒有一天不背負著整個家族的血海深仇,卻也知道,我能成功報仇的機會微乎其微,要想光複牧家,重現牧家當年的輝煌,更是不可能。
隻是,我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他牙關緊咬,一雙眼睛紅得仿佛要滴血,“我知道你,甚至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你,長輩都說你天資聰穎,資質上乘,但我也不差,曾經我在南陵,也是人人稱道的少年才子。
隻是為什麼,最後我落入了塵埃,你卻一直那般耀眼,高高在上?
我無時無刻不被這種痛苦和絕望折磨著,我累了,真的累了……”
他微微垂眸,嗓音低啞,雖沒有哭,那聲音卻比哭聲還要悲情絕望,讓人心顫。
蕭逸嘴角緊抿,眼眸沉沉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揚了揚手,沉聲道“把他帶下去,好生看著。”
會找到這麼一個早在多年前就該死了的朝廷要犯,完全是意外所得。
這種背負著謀逆罪的逃犯,都是要押回京師,讓聖上親自裁決的。
蕭逸說完,立刻有衙役走上前來,要把木總管壓下去。
木總管完全沒有掙紮,隻是在徹底離開前,低笑一聲,道“蕭侍郎,就當是我給你一個忠告吧,我活了這麼多年,不管是榮華富貴的滋味,還是低賤無力的滋味都嘗試過。
大楚建國不過短短三十幾載,過去幾十年,朝廷一直忙於穩定邊疆,驅除外敵,卻忽略了內部的風雲變幻,這才釀成了十二年前的武王之禍。
然而,這天底下倒下了一個武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武王。
蕭侍郎,彆看你如今地位尊貴,高官顯爵,被無數人豔羨,其實從高處跌下來,也不過一瞬間的事。
我祝福你,最後彆像我一般,淪落成一隻喪家犬,嘗儘痛苦絕望的滋味。”
他這話說是祝福,卻分明更像詛咒。
躲在一旁的東籬差點就忍不住,衝出來破口大罵了。
蕭逸眉頭微蹙,最後,也隻是淡淡地道了句“承你貴言。”
木總管低低一笑,沒再說什麼,乖乖地隨著衙役走了。
蕭逸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好半天沒有說話。
徐靜懶得去摻和他們這些一聽就十分麻煩的事情,也沒什麼興趣,見事情圓滿解決了,不禁快意地伸了個懶腰,朝春陽和春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行了,事情解決了,我們回去罷!”
春陽和春香雖然還沒能完全消化自家娘子方才那些高世駭俗的行為,聞言還是感動得要哭了,頗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春陽咬了咬唇道“待會回到家,娘子先彆急著進家門,待奴婢點個火盆再跨進去,去去晦氣,以後……以後咱們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徐靜看著她們,不由得微微一笑。
突然,她眼角餘光看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倏然收了收,臉色複雜地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