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你這人啊,最是嘴硬心軟,從來不會給旁人難堪。與那些出身顯赫、鼻孔看人的貴胄全然不同。”
謝昭淡淡道:“我本就是草莽末流,自然也沒那個底氣用鼻孔看人。”
divcass=”ntentadv”她半真半假的笑笑。
“否則啊,說不定我比那位萬家小姐還要過分。”
於安安卻斬金截鐵,格外認真的說:“這絕不可能。”
謝昭笑了。
“傻姑娘,你認識我才多久?”
她偏頭想了想,不知為何臉上的笑意突然收斂了幾分。
“那是因為你還不曾見過我十四五歲的模樣,若是你見過,便不會這樣覺得。”
“嗯?”
於安安好奇的看著她,追問道:
“你十四五歲時,也不過是三年前的事,總不能跟如今有很大不同吧?”
謝昭彎下腰,她不動聲色的輕輕垂下雙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膝蓋。
——雙膝這處傷處,在一年前曾經因從高處跌落而根骨寸斷,如今哪怕重新長好了骨頭,但天氣轉涼或是潮濕的雨天裡,依然會覺得隱隱作痛,像是有根根鋼針入骨。
於安安見她神色不對,連忙問:“阿昭,你怎麼了?”
謝昭收回手,抬頭若無其事的笑笑。
“沒什麼啊,就是先前在樹上躺的太久,腿腳有些麻了。”
於安安見她沒事,便又想起先前未儘的話題,她“哦”了一聲繼續追問:
“對了,阿昭你可還沒說呢,你十四五歲時,與現在又有何不同?”
謝昭有時胡鬨起來、或是跟韓長生打鬨鬥嘴的時候,整個人都活潑潑的,顯得生機勃勃,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用不儘的精力。
但是每每當她安靜下來一個人獨處時,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寂蕭索。
仿佛這天地間,眾生芸芸,鬱鬱蔥蔥,而她始終隻有一個人。
形單影隻,無所依存。
這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但那是一種哪怕是書讀破萬卷的於安安,也一時之間無法形容的感覺。
若是硬要讓她來說,就仿佛謝昭其人如同天地間的一抹遊魂。
她走過很多地方,卻最終片葉也不會沾身。
此時的謝昭,給她的正又是這種感覺。
像是整個人遊離在世界之外、與這萬千世間無甚瓜葛,魂魄離竅,浮萍無根。
隻見謝昭偏頭看向她的方向,輕笑一聲,然後淡淡自語:
“我十四五歲時嗎?那時的我啊自然也是十分的討人嫌的,甚至比現在的我還更加討人嫌幾分。
那會兒我啊,就像是一團拚命燃燒且無法自我熄滅的地焰之火——覺得自己的存在,是為了給旁人溫度,殊不知灼熱的流淌過旁人的身邊,隻會讓人覺得炙熱難捱。
而且,還尤其自以為是,自視甚高的以為自己就是這天底下頭一號的天才。”
她的神色在夕陽下明暗難辨。
“少時的我,桀驁不馴,甚至覺得自己的存在,興許本就是不同尋常的。
更是自大到以為自己是被周圍所有人需要的,其實,則不然.
我少時在意之人並不需要我,過往種種,亦不過是自己自視甚高、自討苦吃、作繭自縛.”
謝昭的語氣格外平靜,仿佛在說著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
她最後還眯著眼笑了笑,不輕不重的總結:“——總而言之,少時的我啊,就是一個隻會傷人傷己的蠢材。”
於安安驚愕的看著她。
謝昭始終低垂的眼瞳溫溫潤潤,像是被削掉了所有棱角鋒芒的寶石。
她的眼底還有一種隱約之間,勘破世間紅塵的慈悲和釋然。
那一刻,於安安甚至覺得麵前的少女,像是一尊寺廟裡無悲無喜、沒有生命的佛像。
她不知如何安慰謝昭,甚至後悔自己問出那個問題。
“阿昭.你彆難過。”
最後她如是說。
於安安是真的有些後悔了。
儘管她如今還不能完全明白謝昭話裡的意思,但是卻也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莫名的蒼涼。
但是謝昭隻是稍微靜上了一瞬,片刻後便又再一次抬起頭來,一雙狐狸眼明媚且安然。
她含笑看著她,好像先前她的所有莫名微妙的感覺都隻是錯覺。
“彆擔心,我沒事,現在的我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這樣也很好,不是嗎?我隻是……長大了,已然能夠坦然接受真相。”
——那個她這個人本身,其實根本不足掛齒,不值一文的真相。
謝昭輕輕偏過頭顱,透過枝頭的稀稀零零的樹葉,望向天空中那輪明亮動人、幾近於圓的月色。
又快到了一年的中秋月圓、親友相聚之夜了。
可惜,她的家在天涯,攬著風塵走到哪裡,家便飄落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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