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沒有瞞他,含笑點了點頭。
“不錯,那時將軍還未出生,沒想到您居然知道這麼久遠的典故。”
彭蕭麵露喟然之色,歎道:
“我少時跟在恩師身邊學藝練武,故而曾聽恩師提及過許多四境大事。”
他是謝煥臣謝大將軍的親傳弟子,這些與潯陽謝氏息息相關的典故總歸是知道一二的。
提及此處,彭蕭心下一動,不禁暗自思索起來。
莫非因為師父當年曾奉旨西去,在酆斕助西疆當今天子平叛之事,這才在多年後引來這一場報複性的仇殺?
可是他師父謝煥臣謝將軍已經亡故多年,沒有理由這些西疆雍王之後,卻要在多年後這個時候突然想起要報當年的舊仇。甚至還如此費儘心思翻過兩國邊關,在他入京的必經之路埋下伏兵,隻為要他這個謝煥臣弟子的性命。
謝昭聽到彭蕭提起謝煥臣,唇角的笑意微微抿了抿。
她的大舅父為人端方冷峻,持身甚正,對小輩兒們卻一向溫和,對軍中將士也從來不吝賜教,是當年“謝氏三傑”中的頂梁柱。
上柱國謝霖本以為這位少有賢名的嫡長子將來會在他身後,支撐起南朝軍中的半邊天和潯陽謝氏的門楣,不成想.最終白發人送黑發人,居然要親手為愛子扶棺入土。
後來二舅父和三舅父也在兩年內相繼離世,徹底擊垮了她那位要強了一輩子、也如擎天巨樹般在天宸支撐了一輩子的外祖父。
若是說“謝氏三傑”和帝師上柱國的離世,是孝淳皇後謝皖孤苦寂寥的開端,不若說這也是少時天宸公主符景詞肩上那徒然驟增的重擔的伊始。
世事一向如此,若有長輩可依,那便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在世人眼中少年成名所向睥睨的“千歲劍仙”,曾幾何時又何嘗不是強裝鎮定,撿起一身看似堅不可摧、實則岌岌可危的“鎧甲”,扮作曾經家中大人的模樣,去奮力握住手中青鋒,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
彭蕭皺眉道:“我猜這些人興許是為了我師門的私仇,這才在此伏擊於我。隻是我不明白.
當年之事早已時過境遷,更何況南朝天宸昔年不過是行大國之禮,按照酆斕皇朝先帝的遺詔、以鄰國友邦的立場協助新君登基,這也算不上什麼私仇大恨,何以西疆反王之後時隔多年再生事端?”
更何況冤有頭債有主,即便要為家中先人報仇雪恨,也斷然不應越過西疆當今天子,找到他們南朝潯陽謝氏的頭上罷?
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謝昭聞言淡淡笑了笑,道:“那自是因為,此事並非僅僅隻是彭將軍的師門舊仇私怨。”
她在彭蕭怔忪的視線下,轉頭看向斕素凝。
“凝郡主,今日在英魂嶺設伏截殺彭將軍之人,想來便是您的弟弟罷?”
斕素凝冷冷一笑。
“謝醫律在說什麼?在下隻是琴奢氏繡錦坊中一名無依無靠的繡娘罷了,亦是福薄沒什麼血脈親緣,聽不明白謝醫律的啞謎。”
她釘在謝昭身上的視線,就像是一條盤踞粘連在人身上揮之不去的毒蛇。
斕素凝的笑容詭譎,那張被火燒毀的半張臉,在她那詭異的笑容下更加顯得扭曲莫測了幾分。
她道:“更何況謝醫律又有什麼立場盤查寧婆子這一介老婦人?”
斕素凝啞聲的輕笑,一臉都是不懷好意。
她目光格外怨毒的在謝昭幾人和彭蕭之間徘徊逡巡,半晌後突然道:
“一個身邊帶著北朝邯庸宇文部壺盧聖壇之人做護衛,且身世成謎、動機不明之人,彭將軍,你當真信得著她們嗎?”
儘管明知這老婦人是在挑撥離間,但是彭蕭聽了這話,雙眸還是不禁一抽。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