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的月夜下,一名男子身著一襲墨色常服,靜靜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月。
他本是一名劍客,但掌中卻並無佩劍。
他本是半個侍神之人,但身上卻再不著神袍。
此時這個季節,算得上的南朝天宸一年之中最陰冷的時節。
但是這種天氣對於男子而言卻並不算什麼,因為他早已入半步虛空境多年。
即便是而今他從天境墜到玄境,那他依舊是南朝武林之中武道境界首屈一指的高手,早已不畏懼寒暑許多日月。
男子格外認真的端詳注視著天邊皎潔的月色良久,眼底閃過一絲頹然的苦笑和哀傷。
不知為何開始,本該不畏寒暑的他,卻總覺得心中哪個地方好似轟然坍塌,漏出千瘡百孔的脆弱內裡。
生冷強硬的冷風呼嘯而入,時時刻刻灌個滿懷,就如同那一顆死得不能再死得心,再也不會熱起來了。
似乎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還是個有心之人。
今日是正月初一。
大祭司南墟在高塔神殿中祈福祭天,屏退了所有神台宮弟子,許他們下山鬆泛鬆泛,隻開了神台宮中護派大陣,然後留下山下山門口處外院中幾個弟子值守看門。
以至於此時此刻,整座山峰、整座神台宮,都寂靜的如同沒有一絲鮮活的人氣。
許久之後,男子突然搖頭笑了笑,那笑容悲喜難辨,悵然若失。
是啊
似乎自從那個人離開了,仿佛神台宮便也跟著褪了幾分顏色,少了幾分生動。
開始逐漸變成了世人眼中所見,口口相傳的那個冷冷清清、清貴出世的世外神台。
那人在時,這本該冷寂如初的山中,時常能見到她歡快的身影和那清泠卻格外活潑的聲音。
就連那些走過路過、忙於差事的小神官小道童們,每每見到她都會忍不住開心,雀躍著腳步更加輕快些。
沒有人……會不喜歡她罷。
怎會有人不喜愛她呢?
似乎隻有在想起那個人時,男子那張仿佛掛著一張無喜又無悲的假麵的俊顏上,才會有情緒的外漏。
隻是那些情緒也隻是一閃而逝的短暫。
因為他知道,這一切不過隻是他腦海和回憶中的泡影罷了。
有些人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是他親眼所見,亦是他.親手所為。
不是嗎?
思及此處,一股無言的悲痛驀然湧入心頭,男子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
他猛地垂頭嗆出一大口淤血,然後嗆咳不止,幾不能停。
有些東西不能深思細想,越是想便越是難捱,便越是錐心氣血,便越是悔不當初。
可是在如此特殊的日子,他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心緒,更沒辦法遏製自己對那人的思念。
今日是新年伊始,而再過四日的正月初五……就是她的生辰了。
她若是.還在世,那麼四日後的初五,本該是她的及冠之禮。
路傷雀口染鮮血,那雙好看的俊朗的眼,怔怔的垂眸出神的望著自己的右手。
兩年前的正月初五,正是這隻手,將那柄聞名天下的重劍“黃金台”,刺入了她的胸口。
他的小殿下,終歸未能平安長大,活到及冠之年。
太混亂了。
那一日的一切,如今想來就像是一場噩夢,實在太過混亂。
他甚至回憶不起來那一劍的方向、力道和沒入人體的觸感。
似乎這也是他的大腦在無形之中,默默保護著自己的主人,刻意不讓他回想起那一日的諸多細節。
divcass=”ntentadv”可是即便再是渾渾噩噩,他也無法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