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景言的視線落在一旁憑幾上的托盤中。
那裡放著一套巧奪天工、做工奢華的宮服,是皇室嫡出公主才能穿戴的明紫色正服。
“阿姐,這套衣衫可是不喜歡嗎?
雖然你素來不喜過於明豔的色澤,但也隻有這莊嚴肅穆明紫色,才配襯阿姐雍容尊貴的身份。哦對了,莫不是有些過於寬大了?
也對,雖然宮中繡房這兩年依朕的旨意,每年四季都會按照你舊時身量尺寸繡製新的裙衫,但畢竟不是量體裁製,尺寸難免有些疏漏。”
他說到這裡,略有些歉意的繼續說道:
“是朕思量不周,沒想到阿姐清減了這麼多,怕是有些不合身。
阿姐就先對付穿上兩日,新做的裙裳,後日便能送來昭華殿。”
謝昭聽到這裡,唇邊卻牽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微諷笑意。
她碰都不曾碰過那幾套隻有嫡長公主才能穿戴的製式裙衫,隻是突然抬頭看向靖帝,驀然問道:
“陛下,還有不到兩日,你便要及冠了。
及冠的天子,不再是不懂事的稚童,為何還要玩這種過家家的戲碼?”
她雖然臉上帶著一絲淡然的笑,但眼底卻並沒什麼真實的笑意。
“兩年來,你下旨命人四季皆給我裁剪衣衫?
可是這樣做除了勞民傷財之外,又有什麼實際意義嗎?
難道在你下令命人裁紙新裳時不知,我早就已經‘死’了嗎?”
符景言聞言,臉色登時慘白如紙。
“.阿姐!慎言!”
“陛下,我說錯了嗎?”
謝昭淡淡一笑。
“若非機緣巧合被人所救,靖安三年正月初五那晚,我就已是一個死人——而死人,是不並需要新衣衫的。
不論是華服美裳,亦或是破爛草席,於死人而言,都沒什麼分彆。”
靖帝符景言臉色鐵青。
她分明是在剜他的心!
隨著謝昭話音落地,殿內除了他粗重的喘息聲之外,竟安靜如死,再無其他聲響。
好半晌,靖帝終於緩緩吐出一股沉悶的長氣。
他似乎在努力死死忍耐著什麼,再開口時,又是一副溫和沉穩的帝王威儀。
“阿姐,你身體抱恙,扶病日久,難免心緒不佳,朕.不怪你,隻要你開心便好。”
符景言的目光略過那幾套奢華昂貴的宮服,好脾氣的笑笑,然後若有所思道:
“也是,阿姐氣質出塵,猶如化外真仙。
這些裙衫即便再華麗尊貴,在阿姐麵前到底也是落了俗套。
阿姐既然喜歡這些民間女子的裙衫,穿著也無礙。
雖然朕不喜阿姐的放肆和抗旨不尊,但我們畢竟血濃於水,是至親同胞,朕也總會寬宥於阿姐的。”
謝昭靜靜看著他此時麵帶微笑、強作鎮定的上位者姿態,眼底略過一抹失望之色,她突然輕聲道:
“西南按察使吳用,為人忠勇,素守禮節,鎮守一方,夙興夜寐,不知因何獲罪,被陛下賜死。”
靖帝眼神登時一凝。
他忽然收起先前那股故作鎮靜的漫不經心,定定注視著麵前讓他又愛又恨的胞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