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闔目假寐的謝昭耳廓微動,唇畔突然略過一抹淡笑。
下一刻,她不甚認同的輕歎了口氣,道: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讓你們盯住安寧長公主,等閒不要入宮犯險?”
門扉被輕輕開合,一道身影快速的、幾無聲息的閃身而入,旋即又快速合上那扇沉重的殿門。
昭華殿那扇沉重的沉香木殿門,在來人手中舉重若輕,就好像一扇輕飄飄的紙扇一般,開合之間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淩或三步並一步,快速走入內殿。
待看清明亮的宮殿燭火照耀下,謝昭那不甚好看的臉色後,他不禁微微皺眉。
“怎麼跟人動手了?”
她不是都已經老老實實跟皇帝回來了?
既然如此,為何還會在宮中動用真氣與人動手?
謝昭眼底一派和煦,還是舊時模樣。
但是淩或卻隱約覺得,身處九重宮闕的“謝昭”,似乎與他兩年裡朝夕相對的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子有些許不同。
至於哪裡不同,他很難準確的形容。
走馬江湖的那個少女“謝昭”,雖然總是病病歪歪、弱不勝衣的模樣,但是卻精氣神兒十足。
她整日朝氣蓬勃的,好像每天都開心又明朗,讓人望之欣喜,也覺生活快慰。
而此時的“謝昭”,看似依舊跟過去的那人如出一轍,卻好像整個人都沉透浸染在入目深不見底的海水之中。
那是一種讓人看不見摸不著的捉摸不透——她整個人顯得極其沉靜,幾乎很難察覺她的情緒波動和心緒變化。
開心也好,難過也罷,快意也好,懊惱也罷,什麼都沒有。
她在這偌大的不夜城中,好像已將自己身體中的一切鮮活鎖死,也徹底隱藏起來了所有的真實情緒,如同那皇朝之中傳承了千百年的名貴古。
淩或微微皺眉。
他不知道這短短了一日,謝昭究竟在不夜城中經曆了什麼。
為何比之清晨那個站在府邸門口,笑意溫柔的拜托他們以蒼生為重、保護彭蕭及其妻子安危、阻止西疆雍王之後禍亂天下的女子,冷上了幾分。
當然,淩或清楚,她的這份“冷”並不是對他,更像是一種心冷之後強行披在自己身上的保護色。
所以他忍不住開口再次問道:“皇帝欺負你了?”
謝昭聞言失笑,她眼底的冷寂似乎也就此消散了一些。
她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一笑好似吹散了一殿清冷寒霜。
“沒有,我不打緊。隻有我欺負旁人的道理,何人能欺負得了我?不過你怎麼來了?”
謝昭似乎恢複了常態,也從深深宮闕中氣場強大的天宸長公主,變回了那個有血有肉有溫度的凡夫俗子。
淩或正色道:“自然是來救你出去。”
謝昭聽到他孩子氣的回答下意識笑笑,下一瞬,她的目光卻若有所思的投在宮窗上,忽而出聲問道:
“昭華殿三十米外的宮道上,似乎有人在替你警戒,竟是半步虛空天境.”
她微一停頓,旋即蹙眉道:“路傷雀隨你入宮了?”
居然還從之前的半步虛空玄境,重新回到了天境?可見路傷雀的武道天賦確實不一般。
起起落落,隻在朝夕。
淩或輕輕點了點頭。
“‘黃金台’願意出手相助,我們確實也很意外。雖然不知他到底有幾分可信,但是為了對抗宮中那兩位半步虛空境的老者,我們彆無他法。”
謝昭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她歎氣道:
“你們去找南墟了?他知道我在不夜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