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彌漫在上黨城內,留守在上黨的趙軍與曾經的韓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紛紛丟盔棄甲逃離上黨,上黨的百姓亦然。
秦軍輕易地攻克了上黨城,這一次沒有“白起”陪伴,在長平之戰後染病的“白起”已經回到了鹹陽,如今的大軍是他指揮。
麵對死士營的士卒渴望的眼神,張機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一切是那樣的隨意和漠然。
張機策馬進入城內,看著殘破的上黨城,張開了雙臂,似乎是有些想要笑出聲來。
腰間的湛盧劍再一次發出了劍鳴聲,隻是這輕微的劍鳴聲愈發薄弱,就像是垂死的病患,逐漸垂危。
掙紮著,湛盧就像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般,衝出了劍鞘,刺向了張機的心頭。
一陣鑽心的疼痛打斷了張機的笑容,一切是那樣的猝不及防。
張機倒在了地上,拔出了插在心口的湛盧劍。
原本漆黑如墨卻透著寧靜祥和之氣的湛盧劍雖不如傳聞中的尊貴無雙之劍純鈞,卻也是一柄華麗的寶劍,但此刻卻是鏽跡斑斑,再無名劍的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通體生鏽的緣故,湛盧劍並未傷及他的心臟,劍尖停留在了在心臟前。
而這鑽心的疼痛,似乎也讓張機難得的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清醒。
被身旁的親衛攙扶起來的張機有些茫然地看向環顧著四周,隻見一名死士營士卒衝入了一戶商戶,殺死了裡麵的商賈,赤膊著上身抱著一隻裝滿了金玉珠寶的木箱走了出來,臉上透著有些憨傻的幸福笑容。
張機盯著那名死士營士卒,他的雙肩處都有著極厚的老繭,那是常年靠雙手和繩子拉動木犁所留下的痕跡。還有他的雙手,明明是一名使用秦劍的士卒,卻有著長期握著棍狀長兵器所造成的老繭。
這名笑容憨傻,卻正在對著彆國百姓施暴的死士營士卒,本該是個老實本分的農夫,他習慣握在手中的,應該是耕地的鋤頭,而不該是秦劍,不該是在戰場上廝殺,更不該是在這裡劫掠,但他卻出現在了這裡……
而後張機的目光又看向了另一處,不過那裡並沒有人在施暴,而是一名被短匕刺入心口的秦軍士卒,一旁的袍澤無奈地歎著氣,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士卒沒救了。
這個時代,雖然秦軍已然給大軍配備了軍醫,但軍醫的數量並不算多。
而軍醫又要按照軍階高低來診治,等到診治這些底層的士卒時,已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傷情惡化,或死或殘。
張機看向那名士卒的麵容,雖然沾些許多灰塵,但依稀可以看清那張有著明顯的稚嫩之色的麵容。
那是個剛剛達到六尺七寸的孩子。
秦國不以年歲論成年,依秦律,六尺七寸以上的男子便算是成年人。
所以,哪怕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若是碰巧天生個子比常人高些,也不得不到軍中服役。
這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本不該出現在戰場上。
但他雖然可憐,死因卻是想要對一名出身貴族的婦人施暴,被婦人隨身攜帶的短匕所刺。
茫然間,張機回憶著在幻境世界的三十餘載中他所做的事情。
恐懼陡然出現在他的心中,鮮血、殘肢、斷臂、首級,死不瞑目的降卒和百姓,獰笑的“白起”和秦軍將士的麵容一一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都做了些什麼!
張機有些慌亂,一把推開了身旁的親衛。
而隨著張機意識到了這一切,眼前的幻境也隨之破滅。
當張機再一次睜開雙眼,“白起”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而周圍,則是那熟悉而陌生的杜郵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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