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的山回路轉,林滿六少了幾分憂愁,多了幾分歡鬨。
他時不時還能主動吆喝幾聲,引得同乘一馬的薑硯臨嬉笑不已。
跟在兩名少年身旁,略微年長些的沈暮朝有時也會跟著說上幾句。
山間自成一畫的景象,仿佛三人真就是來此遊山玩水的,並無其他念想和顧慮。
這樣的氛圍足足持續了五、六天之久,直到林滿六等人走到了蓉城附近,那片荷花灣所在。
短衫少年勒馬停步,看著遠處錯落在田野直接的那些屋舍。
薑硯臨先前都還在有說有笑,此時是半點都笑不出來了。
沈暮朝言道“便是這裡吧?”
林滿六應聲說道“嗯為穩妥起見,沈女俠還是與硯臨一同呆在此地,或是在山間那處洞穴之中等待”
沈暮朝卻是開口出聲,拒絕了短衫少年的提議。
“你也說過需早日出關,不可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直接前去便是!”
林滿六言道“也好”
“柳大哥,我們一起前去!”
“嗯!”
在林滿六的帶領下,三人再次進入了荷花灣。
他再次走到那處驛站門口時,發現楊掌櫃已經早早地站在了門前。
後者開口出聲“自打你們進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來我這”
短衫少年躬身行了一禮,出言道“小子來此,是想讓楊掌櫃替小子指路。”
“算你他娘的還有點良心跟我來!”
楊掌櫃說完之後,先是朝林滿六腳邊啐了口唾沫,接著又去將驛站屋門拉了關上。
將這些事情全數弄完後,才背著手朝另一處村口走去。
自從董老二去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雇到過一個長工。
村中其實有挺多青壯漢子來問過,不過在他眼裡都是些好吃懶做之人。
要是把驛站生計交到那些人手上,他生意還能好得起來?
還不如他自個單乾,都還能省下份工錢,去隔壁打壺燒酒不是更好?
林滿六三人跟著楊掌櫃的身後,出了荷花灣接著又走上了一段山路,直到見著了處低矮山坡,他才停下了腳步。
短衫少年放眼看去,此地皆是墳塚。
都不用楊掌櫃抬手去指,他就看到了處紙錢還算新,墓牌還未被雨水過多侵蝕的墳堆。
楊掌櫃看著林滿六的目光,又忍不住朝少年腳步再啐了一口。
“老二家裡窮這些都是我從他工錢裡扣的,你要是想還,下次記著帶著利息來還!走了!”
也不等少年回話,楊掌櫃擺出一副極其厭煩的臉色,背著手返回了荷花灣。
林滿六走向了那處墳堆,看著墓牌緩緩跪倒在地。
從懷中拿出了那節斷指,隨後就在墳前刨了個小坑,將其埋入其中。
短衫少年雖未言語出聲,但臉上已是熱淚盈眶,他盯著墓牌上的名字看了很久。
直到遠處駐足的沈暮朝輕咳了一聲,林滿六才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尋聲看去。
發現從山道處行來一名女子,那人衣著樸素,看上去年紀與他一般大。
女子見到有人跪在董大哥的墳前,先是有些驚訝,接著又像是在回想什麼,最後極為小心地從沈暮朝身側經過。
直到女子慢慢走近,看向了跪倒在地的短衫少年。
她開口出聲道“你可是林少俠?”
林滿六點頭應聲,聲音還有些哽咽。
“嗯,今日來此看一眼董大哥”
“謝謝你”
短衫少年看著她從起初,到現在的神情變化,猜出了女子身份。
不出意外,便是董大哥生前所說的那張家小妹。
林滿六出聲道“想必姑娘就是張大伯的女兒吧?”
女子臉色有些震驚,但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她輕拍著胸脯說道“嗯,可是董大哥跟林少俠提過我?”
短衫少年言道“先前與董大哥閒聊時聽過,所以就有了些印象”
他與旁人提到過我?
張小妹抬手將鬢角的發絲勾到了耳朵上,看了一眼那墓牌,又重新看向了彆處。
“敢問董大哥他與林少俠都說了些什麼?”
“說張大伯的女兒是個好姑娘,心腸特彆好,為人很和善。”
聽到這裡,張小妹神情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雙手也緊緊地扣在身後的背簍上。
“那董大哥可曾說過,他有心儀的姑娘?”
林滿六頓了頓,沒有立即應聲,但看向張小妹時,短衫少年搖了搖頭。
“不曾”
“謝過林少俠,方才見楊掌櫃帶人出村走來這裡,我就跟著過來了還望林少俠見諒”
短衫少年站起身來,向張小妹抱拳行了一禮。
後者有些警覺,眼神也開始手足無措。
林滿六趕忙出聲言道“先前我與董大哥就是這般,姑娘無需緊張,我等還需繼續趕路,所以特向姑娘告辭!”
張小妹慌亂地點了點頭,學著林滿六的樣子還了一禮。
“我想在這裡待會林少俠自行離去便可”
短衫少年點了點頭,很快就朝沈暮朝、薑硯臨的方向走去。
他並未回頭看向那張家小妹,翻身上馬後知會了其餘兩人,就繼續沿著山道向北而去。
因為墳堆之前的景象,從那人先前的神情變化,就已有了結果。
即便她不問,他不答,兩人的心意都是相通的。
最後墳堆麵前,隻剩下了張小妹的時候,她獨自蹲坐了那墓牌前。
將背簍裡的草鞋放在了身旁後,她看了一眼墓牌,兩行清淚控製不住地向下流淌。
你怎麼會說那些誇人的話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