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暗物質暈_地球上的一百億個夜晚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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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暗物質暈(1 / 2)

然而隻存在塵埃的虛空真的是隻存在塵埃嗎?

重子的物質因其固有的秉性,而存在著熱的力量。熱的力量在天中形成了太陽,在地中變成了地熱核心的運動,在風中是大氣的流動,在動物的身上是化學鍵的破裂所釋放的能量。

最初認識到重子的人類以為這就是世界的全部。對於最初的人類而言,這並不算一個錯誤。因為重子物質組成了整個實在世界的模樣,就是整個人類能看見、能觸摸、能聽見的宇宙。

人類發現了重子物質世界的規律,嘗試規劃所有天體的運動軌跡。然而正因此,他們才發現,天體其實並不按照他們先前發現的規律運行。

譬如恒星,恒星圍繞河係中心的運動速度就是一個有意思的數值。按照理論,它們現今的速度已經快到突破了整個星係可見物質的質量所能產生的引力的束縛,以致於飛出河係。

但它們沒有飛出。

是人類發現的規律出錯了嗎?還是人們對物質的測量並不準確呢?

基於後者,人類提出了一種設想。這種設想預言了另一種具有質量的物質,它是冷的,它是無動於衷的,它既不放出熱,也不放出光,它幾乎不發生反應,它最顯著的效應就是引力,它與重子物質的影響迫使重子物質坍縮成了第一批恒星和星係,並且至今它仍然縈繞著無數的星係,與第一推動力進行著永無休止的決鬥,從而決定宇宙未來的命運。

人們把它叫做暗物質。

至於今天,在銀河生命的眼中,確實有一種類似的物質縈繞著星係,被叫做暗物質暈。是不是曾經人類假想的暗物質卻很難說,但銀河係的邊緣因此分為了三層。第一層是散落的孤立的恒星。第二層是散落的重子物質,包括超新星的噴射物或者一些被拋出星係的重子塵埃。而第三層便是暗物質的暈。

銀河係有暗物質的暈,仙女星係也有暗物質的暈,銀河係和仙女係在數億年前已經突破了彼此的暗物質暈,進入了物質暈,觸及到了散落的恒星和十來個孤立的球狀星團,使得獵戶座懸臂破缺,也將兩個大小麥哲倫星係撕成了兩條星流。

天地即將相合,前線世界已經開始收網了。

在魚增九取得坐標的十萬年後,過海號進入了這片看不見的海洋。

億萬裡沒有任何可見物質。見不到任何除自己以外的有生物質,一切都變成了懸在天上無數的明星。

李明都從休眠中醒來時,卓瑪吉祥就站在他的身邊。

維生艙裡濾過了水,太空服也就在光影閃動中完成了體表打印的所有程序。李明都的體表出現了一層薄薄的太空服。他從維生艙中翻身站起,從底座裡抽出背包,連上背部打印預留的接口,才安下心來問道:

“到了嗎?”

“在減速了,掃了唯一的孤立坐標,沒收到信號,現在在往另一邊走,就幾天吧。”

卓瑪吉祥搖了搖頭,又對他說:

“本巴那欽在主控室等你,他說想和你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

“那我倒要好好感謝你們了——”李明都拉著長聲說,“把自己押送的貨物,一塊次異結晶當做了與自己平等的人。”

卓瑪吉祥漲紅了自己的被細密的鱗片所覆蓋著的脖子。但看到李明都走過去的時候,她仍然鬆了一口氣。

休眠是消磨時間最快的方式,也是最節約空間的生活。然而囚犯們仍然保留了輪值的方法,分成四個小組輪流值班、分彆休眠,儘管他們比起過海號本身的能力顯得如此孱弱,儘管他們也做不了什麼真正關於宇宙航行的事情。

在沒有重力的過海號中,沒有什麼上下左右之分。李明都展臂輕遊,手抓邊緣,向上一躍,便進入了一片浩瀚的星空。

那是被展開的巡天總覽在主控室內的投影。

本巴那欽就係著帶子坐在中央,通過總覽,像是在查閱周圍的天體。同在輪值期間的東噶多吉也在這裡,他在和過海號玩他那副自己打印出來的紙牌。

李明都來到本巴那欽的前頭,和他不聲不響地對坐了一會兒。本巴那欽突然紅著眼眶,跪倒在李明都的麵前。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

“我們快要到了,可能是真要到了,我們收到了指引的信號。”

東嘎多吉驚訝地扔下了他的紙牌,一會兒瞧瞧本巴,一會兒看看李明都。李明都被多吉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但他仍然冷著一張臉,什麼話也不說。

“我知道你把我們看作是搶船而走,把你拖進了一個你不願意、你不想要的局麵。但地球真的是去不了,巡天總覽我已經看過無數遍了,它真的身處前線,你要是執意帶著過海號過去,一定會陷入重重包圍,不要說是你,就算是我們也逃不出來。真的沒辦法。”

“過海號又不屬於我。”

李明都歎了口氣。他彎下腰,想要扶起本巴那欽。

“什麼?”

“能搶到過海號是我們一起通力合作的結果。你們也有你們的願望。我知道,你想回到這裡,理由肯定也不比我少。”

本巴那欽遲遲不願意起來。他跪坐在地上。李明都也就對著他,盤腿坐下。多吉能感受到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下來,他重新撿起了飄在空中的紙牌。

失去操控的巡天自發映射出了目標點周圍的景象,去除了多普勒效應,清晰地展現出了如今與仙女星係以星流纏連的銀河。不計其數的繁星構成了這破缺的大漩渦,而周圍是幽深的並不發光的黑暗。

李明都坐在前頭,就像是個宇宙的幽靈。本巴那欽低垂著頭,不敢直視眼前的人。他又想起了當初在白鳳監獄裡他看到李明都的第一麵。

沉默、壓抑、精神幾近錯亂,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令人驚奇地睜著。

“所以你們沒什麼需要解釋的。我向丹楓白鳳陳述過我的過往我的曆史,她忽視了。當時我立刻明白過來,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

後來本巴才知道他開始看到的李明都隻是個複製體,他所見到的情感應該並不是其本體所真有的。

“既不特彆,甚至也說不上有什麼價值,與原先已經大不相同。我對你們的要求也是沒道理的。你們沒什麼理由一定要幫助我回到地球。過海號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出了力,我也沒有比你們出更多的力。既然你們已經共同選擇了,我當然也不會真的奪船而逃,我沒有那個能力。但你、你們的擔心也是對的,畢竟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會不會衝動地做出些壞事……”

本巴那欽情不自禁地說道:

“倒也不是,你的特彆可是……”

“次異結晶?”

李明都克製地笑了:

“那倒也確實是一種特彆,但那是作為‘物’的特彆,而不是作為‘人’的特彆,是物件的價值,卻不是人的價值。”

“難道物就不能比人更特彆嗎?難道人就比物更尊貴嗎?”

誰知本巴猛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這種長著鱗片有著天然外骨骼的人與李明都認知中的人類大相徑庭,粗野醜陋,既分不清男女,也很難分清五官。

但他緊緊盯著李明都時,確實顯露出了一種非常的氣質:

“人也隻不過是物的一種。如果你硬要把人和物分作兩端,難道一個人,譬如說,真的就能比‘過海號’,就這樣一艘船更值得彆人重視嗎?”

然後他沉重地搖了搖頭:

“好像不是吧。在這麼一艘船,一艘每個星係都有成百上千的船裡,凝結了人類大量的心血與價值,它的重要性,它對於整個人類世界的重要性是遠遠超過了一個人、一個普通人的。既然客觀如此,人又憑什麼自矜尊貴呢?就憑他有一個肉做的大腦,而不是計算機嗎?何況倘若說人和物也是平等的,那麼人與人豈不是更應平等?可是誰都知道人與人之間都不是平等的,那麼人與物又有什麼區彆?隻要做不到全部的平等,那麼全部的平等都不存在!對於人,要自己去爭取,去搶奪,去變得更好。而對於物,它若是能動的,就要像人一樣,若是被動的,那靠的是運氣,是打磨,是天生地養,是在物質無限變化、從樹木變成家具,從太陽變成黑洞,從無機質中誕出有機變成一個人,從組成木頭的原子變成組成神像的原子,是靠時機。不論是人與物,要靠的都是攀登。在權力的麵前,這兩者沒有區彆。它們要做的都是在權力麵前證明自己。”

李明都默不作聲。他卻更急迫地請求說:

“我知道你不是物,也沒必要把自己比作物,你的來源、你的性質如今一定比人更特異,丹楓白鳳視你為物,那讓她視好了,倘若人類世界知曉你的存在,丹楓白鳳難道就真能說它就能比你更重要嗎?你是次異結晶,一個活著的次異結晶,你說你是時間旅者,你有奇異的力量不是嗎?為什麼就不能考慮一下留在這裡呢?如果你要去地球,很可能在路上就粉身碎骨。但是如果你和我們一起走,如果你有什麼其他的願望,比如你到底為什麼想去地球……其實沒什麼是在彆的地方不能解決的。就算是地球本身,再造出來一個也不是難事呀!”

他的興奮溢於言表,他的脖子紅得發熱,他目不轉睛的盯視,像是急切升起的太陽,他激動不已的宣說,帶著一種孩子般的熱情。

他覺得他能敲碎這塊堅冰。

於是他就遇到了他在未來的人生中還要在不同的人身上遇到許多次的叫做置若罔聞的忽視。

“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想法。我隻希望、懇求你們能把過海號留給我,去往地球。”

李明都低下了自己的頭。

本巴那欽忽的清醒了,他氣餒地立刻道歉道:

“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證,隻要我們到了目的地,一定會幫助你。你且好好休息吧。”

本巴的脖子熱得發燙,但這時候,李明都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隻好微笑起來,連聲道謝。

卓瑪吉祥從艙室那兒走了過來,感到了高興。東噶多吉背靠投影中的銀河與仙女,笑著甩下了手中最後的兩張紙牌。

過海號的智能又輸了。

不過是因為它知道眼前的人這把一開始沒想過要贏。

第二個預測坐標已經快到了。

所有的物質都在運動。在宇宙之中,相隔數千數萬光年的坐標自然不可能隻是一個簡單的靜止的空間位置,它包含了時間上的可能性,需要同時預言數千數萬年後的可能。

逃犯們在魚增九取得的坐標正屬此類。

等到接近第二個坐標時,發來的信號已經讓他們確認這就是終點了。

“往這來。”

一句幾乎是命令的訊息,牽引了過海號的方向。

可他們仍然什麼都沒發現。

直至靠近到一定距離,原先被乾擾的引力波反應忽然變大,逃犯們才驚奇地發現眼前的太空原來是一無所有的。一顆流浪行星,帶著它的兩顆月亮,還有若乾的碎礫,正藏在深深的黑暗裡。

恒星可以發光,因此在星河中熠熠明亮。行星不能發光,若是沒有恒星的照耀,在天空中幾乎無法探查。

宇宙中行星不是一定要圍繞著恒星運轉的。如果一顆行星被拋出恒星係,或者小概率原本就是在宇宙中孤立形成的行星,那麼它們就是流浪行星。

流浪行星的數量並不少見,在廣闊無垠的暗物質暈中,存在的數量依然超過億計。但是很少有人會將流浪行星作為站點。恒星是宇宙中最天然的能量源,如果說遠離恒星或太靠近恒星的行星是不宜居的地獄,那麼沒有恒星的行星甚至連地獄都稱不上,隻是無人知曉的世界裡無人關注的塵埃。

如果在球狀星團,或許還能靠密集的星光顯出形狀,但它是在暗物質暈,光學的世界中無法發現它的蹤影,遙遠的太陽不能照耀它的輪廓。

這顆行星注定隱匿。

如果不是坐標的引導,任何飛船都不會來到這片看不到任何光芒、像是沒有任何物質的虛空之底。

列缺早已關閉了。

行星際的發動機發出一陣輕微的呼嘯。過海號的落下,像是從一片黑暗投入到了另一片黑暗,很快就低過了群山。

四散的燈光照亮了飛船的周邊,崎嶇的岩石大地死寂沉沉,沒有任何工業化的痕跡。夜空中的銀河係像是定格在一個瞬間的煙花。可能是機械車,也可能是機器狗的東西在地麵上緩慢地爬行,證明囚犯們所造訪的世界並非是一片深沉的寂靜。

“一百二十億年。”

李明都看到了過海號采樣分析出的岩層壽命。

“可能是在銀河係與海妖星係的合並中被拋出星係主體的。”卓瑪吉祥說。

大地這時發出一聲輕響,底下的岩石向著兩邊張開,過海號隨之沉降。地上的塵埃從升降井的邊緣滑落,一直墜到了過海號隱形的表麵。

最深的地底這是亮著一縷紅色的熒光,然後迅速向上飛躍,級級照亮了烏黑的牆壁。本巴那欽呼喚了過海號的實景探測,嘶嘶的聲音便響在了他們的耳邊。屯彌慌亂地轉身,隻見得過海號以更快的速度向下直墜,周圍因劇烈的摩擦而閃出了電光。

也就是這時,逃犯們才看清楚周圍是升降井壁,井壁是透明的像是玻璃的材質,在井壁的後頭,就是灰白的岩石。

“能夠起飛嗎?”

李明都忽然問了一句。他要做好壞的打算。

但過海號回複道:

“上側正在合攏。”

果不其然,上方已經變得一片漆黑,連最後的星光也消失不見。底下的紅光這時變為藍光。

藍光迅速增強,幾乎照亮了整個通道。然後就在這時,從藍光中又複生出金光。金光在透明井壁的後頭蔓延,變成了像是河流般的紋理,向著四麵八方分岔,卻始終沒能真正取代藍光。

時而消失,時而重生,像是波浪一樣此起彼伏,明滅有序,像是倒映在蔚藍湖麵上的紋理,跌宕無儘。

“這是什麼?”

東噶多吉驚疑不定。

李明都同樣在觀察。

因為金光不像是從物質本身發出來的,倒更像是被撒上去的金粉,但從性質上,應該是電磁場的激發,可能是為了指示有某種東西存在於此。

這種手段像是二十二世紀剛剛步入太空的人類,那時,人們頻繁地使用定距激光。

不到一分鐘,過海號減速到了穀底,碰到了地麵。藍光消失殆儘,周圍隻餘金光的紋理。

一輛複古的黃色機械小車,四個輪子立在地上,不急不慢地從陰影中走出,來到過海號的身前。

就在這時,過海號的屏幕一黑,然後出現了它的形象。

“歡迎回來,”

方形上的腦袋是圓形的瞳孔,瞳孔旋轉了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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