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無紀!
死而複生的感覺很是微妙,起碼焱疾覺得前一秒還在感慨儘力而為死而無憾,下一秒就被泡在營養液裡的經曆,換誰來都會是一臉懵逼。
不過焱疾畢竟是焱疾,以他的閱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死而複生而非大難不死:現在還不能完全操控自己的身體,僅僅是活動手指都讓他全身抽痛,而且自己的部分軀乾已經被切除,好在營養液能夠保護他,讓他的身體機能維持正常……雖然有點癢。
焱疾做過機械臂移植手術,對此有經驗,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啞然:自己這次雖然挺了過來,但估計大半個身子都得換裝成機械,希望自己以後能找個高收入工作,不然光是保養費都要把自己壓死。
像標本一樣赤身裸體,被泡在泡菜……我是說醫療缸和營養液裡,身上還插滿了各種管子,被吊起來放在實驗室中央供人參觀……研究,實在是非常差的體驗,焱疾隻能自我安慰,周圍這些人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彆矯情了。
“醒了嗎,比預期要快啊。”
醫療缸外,一位科研人員正在和自己對話,手裡還在不停記錄數據:“長官馬上就來,你先放鬆,適應下現在的身體。”
焱疾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他觀察四周,除開或注視自己或埋頭苦乾的科研人員,完全看不懂的器械材料,以及各種安全標語外,也就隻有兩樣事物值得關注。
一是實驗室大門上的標誌,焱疾認得,這是國家最高科研機構“聖盾”,總部就設立在沃城,看來自己沒有落到不明不白的人手裡。
二是自己旁邊另一個醫療缸裡,還醃……泡著另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那人胸腹處有一個巨大的貫穿孔,從焱疾的角度看過去能把體內骨骼內臟看得一清二楚,煞是駭人。
焱疾心裡估計這人應該是山上那沒能成功彙合的最後一人,如釋重負鬆了口氣,好歹這次活了兩個下來。
隻有兩人……
雖然自己親手殺了那個召喚師,但死者不能複生,自己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自己還是個苟且偷生的廢物。
他儘力把這些念頭從腦海裡趕出去,現在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他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話說回來,那人還沒醒嗎?
焱疾見隔壁缸裡的男人一動不動,心裡有些納悶,自己的傷比他重得多,為啥自己都醒了,他還昏迷著?
“他的內臟和血液都被轉化成了沙土,我們要給他配裝全新的五臟六腑,恐怕得過小半年他才能恢複。”
深埋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傳來,焱疾為之一振,立刻順著聲音望去,當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之時,他久違由衷的笑了出來:“小崽子……道格拉斯長官,居然是你來接待我,我好久沒收到過這麼好的禮物了。”
“你我之間沒必要如此拘謹,小炎頭。”
道格拉斯長官也笑著走到焱疾麵前,向他敬禮:“我剛知道被抬進來的家夥居然是你,大難不死的家夥……你讓我們好生擔心!”
“哈哈,擔心就對了,我還怕自己死的悄無聲息,沒人給我收屍上墳呢!”
時隔多年的放肆大笑,讓焱疾的傷口有些發疼,但他此刻根本不在乎這些,他隻想宣泄,儘情的宣泄。
兩人是闊彆已久的戰友,眼下焱疾又是劫後餘生,自然是一聊就停不下來。
雖然道格拉斯非常熱情,但焱疾的態度卻在對話中逐漸冷淡下來——焱疾是個重情義的人,他有這樣的反應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麼令他不滿的隱情。
“兄弟,你的臉色有點難看,是傷口出問題了嗎?”道格拉斯見狀朝一旁的科研人員揮手,示意他們進行檢查。
“……哦,彆擔心,我沒事,隻是有點心事而已。”焱疾突然詭異的“微笑”起來,仿佛當年的舊情此刻一文不值,甚至起到了反作用,“我隻是好奇您身後的人到底在謀劃什麼,居然還和我打感情牌,不覺得幼稚嗎?”
道格拉斯聞言一愣,見焱疾不是在試探,而是真正看透了計劃,隻能苦惱搖頭:“你呀,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甚至都不和我多客套會兒,走下程序。”
“你懂的,我向來學不會拐彎。”
焱疾看著自己殘破的身軀:“給個說法吧,你們打算把我整成啥樣,徹頭徹尾的半機械特種兵嗎?”
他直挺挺的瞪著道格拉斯,眼神裡是無儘的困惑和……痛苦:“我希望你能告訴我,起碼從你嘴裡說出來,我會好受些。”
道格拉斯看著自己的老友,他知道焱疾的性格,焱疾能直麵淋漓的鮮血,卻無法忍受被未知所困擾,但現在他真的不能說出實情,隻能艱難回應:“我不能說,但我向你擔保,你不會成為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向你發誓。”
“呼,玩玄乎的是吧……但我相信你。”焱疾聞言無力的移開視線,“那按照流程,我是不是還得再睡個幾天?”
“是的,大概要睡六個月。”
這次回答的是剛才那個科研人員:“你的身體已經嚴重破損,這種程度的修複工作夠我們忙的,更何況你這次接受的不是普通的機械化改造。”
“還有這事?”焱疾聞言卻是微笑,他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好吧,那祝我有個好夢,也祝你們進展順利。”
說罷,他就閉上眼睛不再搭理任何人。
道格拉斯尷尬的杵在原地,身旁的隨從見狀小聲嘀咕:“長官,你和他有舊仇嗎?”
“當然沒有……就算有,他也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道格拉斯有些難過,聽到自己的老友被靈柩選中時,他是真心替焱疾感到高興。
焱疾是個優秀的青年,當年在軍營裡就被很多人寄予厚望,而水獺市覆滅時,道格拉斯也和絕大多數人一樣,以為焱疾死在了城裡,他還因此悲痛的大醉一場。
後來,焱疾在拉特拉城裡艱難謀生時,道格拉斯也憑借家庭背景和自己的奮鬥爬到了很高的位置,在那裡他才勉強窺見水獺市覆滅的一絲真相,以及焱疾幸存並在拉特拉城落戶的消息,這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隨後發生的火柴盒村事件又讓他的心懸了起來,得知焱疾被送到這裡進行改造時他再次鬆了口氣,這種跳樓機般的刺激讓他哭笑不得,心裡直罵娘。
今天聽到焱疾醒了,他本想來祝賀自己的舊友,結果向來敏銳的焱疾沒聊多久就察覺到,道格拉斯出現在這裡並不完全是他自身的意願,恐怕是有人在暗地裡操縱,覺得派一個熟麵孔過來就能讓焱疾的戒備心有所減弱。
現在的焱疾,是一個死過兩次,還在拉特拉城裡混出過名堂的男人,這套操作對他不會有任何作用——恰恰相反,他已經因這種利用舊情的行為,對幕後之人產生了極度的厭惡和排斥。
(等我雙腳落地,等我雙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