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居然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咬牙忍住,轉過頭,對心驚膽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離開明鏡宗的泰冥宗使節團眾人:“走!”
而安靖也頗為遺憾地看著對方這麼轉頭離開——他居然真的能忍住,不出手。
安靖還真要高看坎幽離一眼了。
與此同時,本就議論紛紛的人群更是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好牙尖嘴利的小子!”
“這你都能忍?坎幽離你是人還是王八?”
“我看你也彆叫其他的了,以後就叫你烏龜真人得啦!”
這便是懷虛的武者風氣——彆說此地本就是明鏡宗主場,人人都敵視泰冥宗,哪怕所有人都是中立,大家也都會更加欣賞鬥戰到底,死戰不退的武者風範,而不是審時度勢的精明思維。
坎幽離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他沉默地帶著驚惶的泰冥宗使節團離開,走向明鏡宗的山門。
注視著泰冥宗使團的背影,安靖抬起眉頭,他身上諸多因為啟動執天時而超負荷的軀體在‘承春色’的修複下,緩緩恢複完好。
然後,他轉過身,身軀在太白戰鎧甲托舉下逐漸漂浮在半空。安靖環視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各方使團,還是明鏡宗門人,宣告道:“諸位,來者便是客,我明鏡宗醮祭大典歡迎所有客人——但請務必記住,既然是客人,就要恪守客人的本分,既然是在宗內,就要遵從明鏡宗的規矩!”
“若是有自己的要求,有自己的想法,山門之外亦有迎客樓可以居住,若是對明鏡宗弟子有意見,可以向我們投訴,我們自己會處理,絕對不允許私下決鬥,此乃不能妥協的鐵則!”
“若是違背……”
安靖抬起手,指向坎幽離等人的背影,言辭鏗鏘:“就如泰冥宗!”
嘩!
“說得好啊安真傳!”
“哈哈哈哈,對,就如泰冥宗,我們沒意見!”
“有意思,有意思,那這次就聽你的吧!”
此言一出,原本因為安靖嚴肅發言還有點沉悶的氣氛瞬間就被點燃了,在場的絕大部分武者都哈哈大笑起來——武者天生就不愛被束縛,哪怕因為強者上門的規則而被迫守規矩,也是他們壓抑自我的一種表現。
但現在,因為安靖這等毫不留情的嘲諷和敵意,這等嫻熟的拉踩,就連他們拱火都省略的暴脾氣,他們開始覺得,為了能多看一點,多聽一點安靖的狂言妄行,那他們也得好好守規矩,看到大典的最後啊!
那絕對是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一次大典!
“……你!”
這等赤裸裸的羞辱和敵意,讓泰冥宗使團的諸多成員氣的臉都紅了,但坎幽離深吸一口氣,他抬起手,示意所有使節團成員不要節外生枝,然後便一路走下了山門,忽視身後那越來越大的歡呼熱浪。
與此同時。
天意山方向。
“誰?”
天意上尊天大殿,‘皇天法王’從沉浸許久的冥思閉關中蘇醒,他眉頭緊皺,看向手中的水鏡法器:“天人真解出現了共鳴……是誰用了這麼高強度的‘執天時’?”
此時,能夠看見,皇天法王手中,那隱約浮現出整個北玄祭洲俯瞰視角地圖的水鏡法器中,塵黎方向正在急速閃動赤紅色的波動,那意味著有著一位將執天時相關一係的神通修行到了即將突破道境的地步。
到了這一步,執天時除卻時間加速外的能力也會悄然呈現……那不僅僅是加速自己,更是讓周邊沉浸在他法域範圍內的所有智慧生命,感覺到自己的‘時間變慢’!
“這怎麼可能,天人真解何時傳授出去的?又是誰催動了這麼高等級的執天時?”
而就在皇天法王驚疑不定之時,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耳畔:【不用管他】
“真的假的?真不管嗎?彆開玩笑啊教主?”
法王怎能不知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他提醒道:“能將至上天人真解修煉到如此地步,代表他不是天命,就是極其強大的神命,這可是本教聖子,乃至於教主的資格證明!”
“如此重要,怎麼可能完全放任他在外麵不管?難不成教主你想多坐一會這位置,不讓新人上來?”
【瞎說什麼屁話,當心我把你丟天海歸墟壓泉眼】
原本天意教主心情還頗為愉悅,但聽了自家副手這種根本不經過大腦的言語後頓時就不樂了:【上玄教以‘大衍天書’遮蔽了北疆的因果,現在的我,的確分辨不出來他的命運軌跡,但反過來說,我完全分辨不出來,代表他們也分辨不出】
【為了極致的遮掩天機,上玄教就連自己都無法預測,歸根結底,他們也沒有完全掌握‘大衍天書’……那是道庭的遺物,而不是上玄教所有,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既然上玄教自己也看不清,那事情就好玩起來了——這次塵黎,定然會發生超乎所有人想象之事】
【且看吧,不用管他……相信我們未來的聖子】
一段時間後。
明鏡山,除卻羲一外,明鏡宗的所有真君都齊聚一堂,與安靖交流之前與泰冥宗真人交手之事。
“做得好啊,安靖,泰冥宗總是自以為自己是塵黎五宗盟主,哪怕互相刺探是默許的潛規則,但他們卻半點都不遮掩,甚至理所當然。”
夜魄真君率先開口,為這件事定了性:“你做的好,就該好好教訓他們這些蠢貨。”
而塵隱子更加直接:“沒事吧,靖兒,我看你之前打的手都流血了,有沒有受什麼傷?”
雖然安靖的確為了執天時加速而超負荷壓迫肉體,但血大部分都是坎幽離的,塵隱子這話根本就是忽視了被安靖打的血肉模糊差點成一灘爛泥的坎幽離有多痛苦,根本沒把泰冥宗的人當人看。
“沒事,這一次基本沒有受傷。”而安靖也笑著回應師祖:“太白戰鎧不愧是天君他老人家出手鍛造的天武雛形,有它的幫助,尋常神藏根本傷我不得!”
當然,說是這麼說,實際上,剛才那場戰鬥非常驚險。
就在戰鬥的一瞬間,坎幽離釋放的無數術法降下,每一個術法隻要命中,都會在被擊中者體內積蓄‘死意’。
這種攻擊可以越過防禦,甚至拿武器格擋都可能沾染,就連太白皓靈神禁都無法擋住,隻要死意積累到了一定程度,那麼哪怕是安靖也會立刻死去。
安靖沒有受傷,是因為若是真的受傷了,就要陷入瀕死。
這種機製,便是泰冥宗強大功法的特征,和明鏡宗的超高爆發,鏡中我二打一類似。
既然如此,那就不擋——安靖以執天時二十倍速,以近乎時間停止般的視角,將這些攻擊全部閃避。
【至上天人真解】給了安靖許多強大的能力,不過這些能力隻有基礎足夠強大才能發揮出極致的效果,執天時的加速便是如此,隻有安靖的身體素質足夠強大,他才能加速地更快,持續更長時間。
而太白皓靈神禁給予了安靖麵板上極高的身體素質,讓天人真解的能力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地發揮。
再加上‘天命’給予安靖的神通還有他自己開發的諸多戰法,讓安靖可以一口氣發揮出強大的破壞力,就連坎幽離這種大門真傳級的真人都無法抵擋。
三大傳承,憑借羽化道衍生的‘明鏡戰鎧’已經初顯融合的雛形,安靖已經確認了自己日後的戰鬥方法:憑借太白皓靈神禁和太白戰鎧強大的防禦力和力量,通過執天時加速靠近敵人,然後發起超負荷的連打猛攻——如果一次解決不掉,那麼就依靠‘承春色’積累的治愈力量恢複,再來第二次,第三次!
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特效,就是簡單而純粹的強大,反倒是敵人要開始頭疼,要怎麼破解安靖這無敵的戰法!
夜魄和塵隱子對此自然是非常滿意,安靖的太白戰鎧就已經如此強大,可以讓他越階戰勝大宗神藏,那羲一的燭龍戰鎧,又是何等威力?
“但是……”
而就在此時,才拔除天魔沒多久,大病初愈的衍晷真君卻沉吟了一會:“這麼狠狠地折損泰冥宗的麵子,之後就有點麻煩了,以宗門如今的情況,若是被泰冥宗那邊針對,日子會有點難過啊。”
“而且安靖說是有太白戰鎧,可實際上實力還隻是武脈,若是被泰冥宗針對,日後修行曆練都相當麻煩。”
衍晷真君是忠臣派,不過他被天魔附體過,現在還在痊愈期,所以眾人也沒告訴他有關於羲一之事,他說這發言,也是為了宗門的未來考慮。
不過,他卻是小覷明鏡宗的輝煌過去了。
“這有什麼。”
塵隱子開口,他環視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老一輩的普明,浮景與蔽影三位真君,緩緩說道:“三千年前,我們幾人就以武脈之軀,聯手擊殺過泰冥宗的真人,安靖不過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個人就辦到了我們那時五個人的事。”
“被針對?哈哈,那到時要看看,是針對的人難受,還是被針對的人難受了,要我看,那些找安靖麻煩的,日後還是自求多福吧。”
“嗯?”
也就是在塵隱子這話一落,三位老牌真君齊齊轉頭,看向對方。
而塵隱子坦然地與三人對視。
一時間,四位一同戰鬥,奮鬥了三千年的老朋友,老夥伴,似乎就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
最後,反倒是塵隱子突然笑了一聲,他感慨道:“我明白了……所以這一次,我認為安靖什麼錯都沒有犯,與之相對的,還需要嘉獎!”
與此同時,明鏡宗山門之外。
“要我看,明鏡宗這群人著急把我們趕走,就是心虛了!”
泰冥宗使節團已經乘上了空艇,準備離開見空山脈。
座位上,副領隊不禁抱怨道:“他們肯定不想被我們發現自己的脆弱,所以才這麼反應過激!”
坎幽離對這種失敗的共鳴並不感興趣,他隻是閉上眼睛,微微養神。
而就在此時,他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之前在迎客峰,喝退了坎幽離的明鏡宗真君,玉輪真君。
“參見真君。”
神海中,坎幽離對對方深深鞠了一躬:“請問真君有何囑咐。”
【你們不用著急離開,全都留下來,我都有用】
而玉輪真君也毫不多話,他直截了當道:【接下來還有其他任務需要你們做,去明鏡宗西側,我在那裡設下了一個暗道】
【在暗道那裡等待,明天時候到了,我呼你們過來,就立刻過來】
“遵命!”
坎幽離再次鞠躬,而玉輪真君的身影也急速消失不見。
抬起頭,坎幽離看向空艇的天花板,目光仿佛能越過壁壘,直接看見天穹之上的藍天白雲。
“不走了。”他道,引得周圍泰冥宗使團眾人齊齊矚目:“我們在山門下休整一番,等待本宗指示。”
明天。
明天大典之時……一切都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