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他一邊又認真地夾了一些藥膳到她碗裡。
“這是太醫調的方子,滋補益體,阿姐每日都要用的。”
說罷,他一雙黑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隱隱帶著監督之意。
旁邊侍候的宮女低著頭,不可置信地聽著兩人的對話,看陛下像守著珍寶似的守著文平侯夫人,她眼神裡滿是駭然驚色。
她是在陛下身邊侍候的老人了,第一次見他對女子這麼上心,然而對方竟是臣妻……
她正想著,突然手臂被人觸碰了一下,一抬頭,才發現是掌印太監張福。
他給她使了個眼神,兩人悄悄退了出去。
“怎的今日如此沒有眼色,愣頭青似的,站在那裡礙陛下的眼。”
宮女和他也算故舊,一聽這話,大著膽子問道“公公,這陛下和文平侯夫人……”
“哎?打住,”小福子瞥了她一眼,好心提點了一句“在陛下麵前,莫要提文平侯這三個字,稱呼貴人邵夫人就是了,明白了嗎?”
“謝公公教導,那這邵夫人……”
“莫多看,莫多聽,莫多問。”小福子抱著拂塵,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你要是聽我的,伺候時警醒著點,彆招了邵夫人的不快,日後她……你也算是在她麵前混過幾分眼熟。”
宮女隸屬於乾清宮,按理來說,即使是高位嬪妃,也管不到她頭上去,真正值得讓她奉承的,也就是那麼幾位能入宗廟的貴人了。
比如,皇後。
聽出他的未儘之意,宮女頓時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而殿內,兩人還在邊用膳邊閒聊。
“恭王謀逆一事,陛下都處理好了?”
“有關的犯人都收押了,交給大理寺審,”謝璟頓了一下,忽然側過頭看向她笑了起來,“阿姐那日在金鑾殿中說的話,是在為我抱不平嗎?”
邵棋麵不改色地咽下一塊爆辣的熏肉,眉梢微挑“誰跟你轉述的這些?”
“事後,張德稟報給我的,我還賞了一袋金葉子,看來他也是心裡明白得很,這些話能討我歡心。”謝璟視線落在邵棋臉上,目光柔和。
“康得全太偏心眼了,”邵棋按照心裡所想,實話實說,“我看了卦象,就差不多清楚了當年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孝賢太子之死與你無關,康得全是不敢麵對,所以才會都怪罪到你頭上。”
“但我的那一封奏折,也確實把皇兄逼向了死路。”謝璟眼神晦澀,聲調壓得很低。
“但若是你不上奏,那孝賢太子就要把整個邊城給逼到死路了。康得全到底是怎麼教的他?在皇位、儲君名聲麵前,好像其他所有東西都無足輕重,可以被舍棄掉,不管是邊城之人的性命,還是他自己的性命。”
邵棋自己沒什麼兄弟姐妹,不是很能共情有關親情的情愫,但是她這個人很惜命。
她與一切不敬畏生命的人天生為敵。
就像她和君鈺。
“況且,謝璟,你活得太憋屈了,太後娘娘那時候還是個妃子,你們母子倆在宮裡四麵楚歌,步步小心,若你為儲君,你們才能真正安身,可你那時候放棄了,說出了什麼誌在沙場的屁話。我問你,無論是康得全還是孝賢太子,有人在意你的讓步嗎?”
殿內靜默了一瞬。
謝璟的臉色平靜得如一潭湖水,再開口時,聲音卻有些啞了“皇兄和世叔,曾經是除母妃之外,對我最重要的人。”
“父皇天生寡情,對我有幾分偏愛也是因為我自幼行事張揚、特立獨行,他想讓我要麼成為儲君,要麼成為儲君手裡的一把刀,我之前選擇的是前者,後來和世叔與皇兄相處久了,看出他們所謀,就選擇後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