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枯樹旁,那口窄窄的枯井裡,不知埋葬過多少幽魂。
時常有嬰兒的啼哭聲從井底傳來。
也不知是被木棉村遺棄的嬰靈,還是被褚秀琴拐走的血嬰。
紫檀木二胡在月色下泛起幽光。
我握緊手中二胡弓弦,屏氣凝神,拉響了那不算好聽卻足夠莊嚴的曲調。
這是自六穆邪神案之後,我首次用黃籙齋。
那時我用的還是喬染音用過的二胡,唱誦的也是誅邪經韻。
黃籙起,一法畢,清江下萬鬼伏誅。
那晚公羊蝶親手製成的邪神,與他的三萬鬼奴,葬身於清江。
那柄曾經陪伴喬染音站上家主之位的二胡,也碎在了清江畔。
本以為我此生再不會碰黃籙齋。
卻不料造化弄人,我所希望的與實際發生的,終是以截然相反的方向進行。
當真是令人唏噓
和著曲調,我唱誦起超度亡靈的經韻。
百年前的黃籙齋從未超度過任何一個人。
彼時世道混亂,多少冤魂厲鬼不得輪回,等待著被超度拯救。
喬染音有著超度的本事,卻從未救過一個亡魂。
她曾說過:“於我及本家無利之事,出力與浪費時間無異。”
喬雲染與喬染音終究是不一樣的
我將全部精力集中在那泛著黑氣的井口。
術士做法事時,無論過程簡繁,皆會耗費巨大的精力,尤其是超度法事。
不多時,我額頭已經蒙上了層細汗。
連帶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乾涸的唇開闔著,我一絲不苟地唱誦著經韻,生怕錯一個字前功儘棄。
“十方諸天尊,化行十方界,普濟度萬人。”
“救一切罪,銷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
“還請上天炁,以製九天魂。”
伴隨著經韻和二胡聲,地麵泛起淺淺的白光。
以井口為中心,白光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
太極下,白色光點如甘霖般落入那漆黑的枯井中。
隱約間,能看到一條條或黑或紅或白的影子,被吸入到高速旋轉的太極圖案中。
最終消失不見
這個過程很安靜,沒有任何一個被超度的對象反抗。
黃籙齋超度,相當於讓他們跳過城隍,直接進入到幽冥界。
雖然不知道那些嬰靈來時是否還能往生成人。
但這已經是他們能夠得到的最好結局了,總比灰飛煙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