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揚明!
朱厚熜也知道胡渭奇說的有道理,目前鋼材質量畢竟沒有那個時空的特種鋼那麼過硬,為了確保安全,不得不加厚了炮膛,再加上要提高射程,隻能加長炮身,一門神龍炮的總重量比原來的大將軍炮輕不了多少;而且火炮牽引問題沒有解決,移動起來還是得靠馬拉人抬。如果真的生胡渭奇說的那種情況,被韃靼搶到了幾門神龍炮,這戰也就不用打了,趕緊帶著老婆孩子逃命吧!
但他又一想,覺得自己夜襲擾敵有一定的可行性一是冷兵器時代的陣地戰,除了偷營沒有其他夜戰方式,韃靼軍隊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明軍會趁夜起炮擊,可以收到戰術上的突然性;二來雖然以目前的火炮威力而論,遠程炮擊效果肯定有限,但可以達到擾敵的目的,符合“敵駐我擾”的遊擊戰原則,韃靼剛剛大敗,士氣不免受到影響,若再連番襲擾使其得不到充沛的時間來整軍,士氣和戰鬥力會受到嚴重打擊,下一步就該是“敵疲我打”了;三是大炮一響,戰馬肯定受驚,韃靼軍隊不見得能及時收攏部隊起反擊,再加上白天激戰之後,他們為了防備明軍趁亂襲擊大營,又挖開了壕溝布置了鹿砦,騎兵部隊更是無法及時出擊,隻要號稱“天下強兵”的蒙古鐵騎不出擊,僅靠為數不多的步兵根本無法與俞大猷和戚繼光麾下的京師營團軍作戰,肯定能穩穩當當地把大炮拉回來!
聽了皇上的分析,胡渭奇正要掀開營帳的門簾出去,卻聽一旁一直默然沉思的俞大猷說“胡大人且慢。”他轉身跪奏說“皇上,末將有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是德勝門守軍主將,這又是在你的帥帳之中,你有什麼話不當講的。”朱厚熜說“戰事正酣,變在俄頃,繁文絮禮就不必講究那麼多了,有話快說。”
得到了皇上的恩準,俞大猷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朱厚熜笑著說“你是擔心神龍炮將你營團軍的功勞全搶了去吧?你……”說到這裡,他突然明白過來,一拳打在了俞大猷的胸膛上,然後甩著被甲胄撞得很痛的手,一邊倒吸著涼氣一邊說“你行啊你,竟能想出如此陰損的招數,朕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了!胡渭奇,俞大猷的意思你明白了麼?還不快去準備!”
當夜,明軍用火炮向韃靼軍營起了猛烈的轟擊,韃靼軍營裡亂成了一團。衝天的火光映照之下,人馬四下亂竄,驚恐的喊聲和馬的嘶叫聲此起彼伏,根本就沒有出擊的可能,俞大猷和戚繼光麾下的步卒得以順利地將火炮拉回本陣。
明軍夜間的炮擊給韃靼軍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士兵也無法得到充分的休整,十月八日一整天,韃靼沒有起新的進攻,俞大猷和戚繼光抓緊時間整補部隊,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激戰。
趁這個空閒,朱厚熜親自審問了昨天被俞大猷俘虜的那個韃靼平章卯那孩——俘虜了這麼一個高級軍官,不從他嘴裡挖出點情報,不是瞧不起人嗎?!
審訊一開始進行的並不順利,這個家夥仗著自己皮糙肉厚,擺出一副蒙古硬漢“要殺要剮隨你便,打死我都不說”的架勢,還沒有等皇上火,十三太保就不耐煩了,從東廠調來幾個提刑司的太監進行技術援助,不到一個時辰,已經不樣的卯那孩的牙關鬆動了。
朱厚熜關注的重點自然是仇鸞叛軍的有關情況,按照軍事常規或者說他以小人之心來猜度俺答,怎麼著俺答也該驅使著仇鸞所部承擔第一波次的進攻,怎麼會那麼愚蠢地用自己的部隊當主力,讓仇鸞的部隊保存實力?這個問題從大戰一開始就一直困擾著他,他恨不得跑到俺答耳朵邊上大喊一聲那些叛軍不當炮灰做什麼用?真留著打下北京城滅了明朝以後跟你爭天下啊?!
卯那孩交代說仇鸞跟隨俺答一起進攻北京的軍隊隻有三萬,自大同至京師一路上逃亡者甚多,在進攻各處要隘關口時甚至有一些隊哨成建製地嘩變,掉轉槍口就向數百倍於自己的韃靼部隊起猛攻,全部戰死也不後退一步;到了北京城,仇鸞隻剩下了五千餘鐵杆親兵,根本無力承擔起一個方向的進攻,連掩護側翼都顯得力量薄弱,俺答隻能把他們安置在後軍。如今明朝京畿一帶居民早就逃散,韃靼軍無處剽掠,糧草日漸匱乏,俺答就派他們帶著從各地挾裹來的百姓在密雲一帶為韃靼軍隊搜糧打草充為軍用。
朱厚熜急切地問“大同呢?你們可曾留下兵馬駐守大同?”
關係到本軍最高軍事機密,卯那孩似乎不想說。朱厚熜向提刑司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個太監將手中那希奇古怪的刑具衝著卯那孩一晃,卯那孩的話立刻如同滔滔江水一樣連綿不絕俺答在進占大同之後,隻留下了五千人馬,守備任務主要由仇鸞的五萬叛軍承擔,其主要原因是因為有近三萬人馬是歸副總兵李玉亭統禦,李玉亭被殺之後,所部雖被挾裹著投降了敵軍,但軍心一直不穩,仇鸞不敢帶他們殺回京師,就將他們留在了大同,還留下了忠於自己的兩萬部隊監視這些部隊。
在兵部的兵力序列表和戶部調撥糧餉的花名冊上,仇鸞麾下的大同軍號稱十萬,但根據邊將吃空額的通常比例,朱厚熜判斷大同軍頂多有八萬,其中三萬由副總兵李玉亭指揮,屬於仇鸞直接統禦的部隊也就隻有五萬,卯那孩所說的這些情況應該基本屬實。
其實也不用麻煩他這個皇上費心思分析判斷,那些提刑司的太監乾了一輩子審訊人的活,問供技巧爐火純青,一點影子都沒有的事情都能讓犯官心甘情願地招供畫押並賭咒誓確有其事,更不用說對付卯那孩這個明顯智商不高的蒙古軍人了!
此外,卯那孩還透露了一個重要的情報前一天被炸死的那名高級軍官名叫孛羅,他不但是俺答的弟弟,還是此次韃靼南侵大軍的副帥!
朱厚熜更加高興了南侵大軍副帥孛羅的陣亡不但沉重打擊了韃靼軍隊的士氣,以俺答睚眥必報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肯定還會再次起進攻——舉全族之力大舉南侵,豈能因為一戰失敗就全軍撤退,莫說隻損失了萬餘人馬,隻要能攻克大明國都北京城,就算半數韃靼將士再也無法回到蒙古草原,也是俺答的大勝!
為了幫助俺答下定決心,朱厚熜立刻命人將明黃色的龍旗高高豎立在了德勝門外,第一次向世人公開了自己行在所在。
押走了卯那孩,朱厚熜秘密召見了被自己保下來的虎賁軍統領劉子昂,過不多時,劉子昂和錦衣衛十三太保中的老五高振東、老九謝宇翔兩人就出了皇上的行在,從此不知所蹤。
第二天,韃靼軍隊得知明朝皇帝的行在就設在眼前之後,一次出動了四萬多人,象瘋了一樣向德勝門起了猛烈的攻擊。部署在陣地上的神龍炮同時開火,將韃靼騎兵炸的人仰馬翻。三輪轟擊過後,韃靼騎兵前鋒部隊損失慘重,僥幸衝過炮火封鎖的人又遭到了神機營和弓箭營早已等候多時的襲擊。由於擲彈兵在十月七日的戰鬥中損失慘重,並且已經失去了戰術上的突然性,朱厚熜沒有同意他們再次參戰,但京郊的青壯百姓卻自地組成義勇軍,爬上房頂將磚瓦石塊不住地砸向敵人,給敵人的進攻造成了不少麻煩。最終韃靼騎兵無力衝破明軍牢固的防線,隻得丟下大片的屍體退了回去。
這不能怪俺答愚蠢,實在是因為俞大猷太陰損了——他在前一天建議神龍炮射擊時減少裝藥,不追求殺傷力,隻講震撼效果,一是襲擾敵軍,二來讓俺答產生了錯誤的判斷,以為明軍火炮威力不過爾爾。這個要求令胡渭奇很為難——定裝炮彈的裝藥能是說減少就減少的麼?朱厚熜笑著對胡渭奇說“你笨啊!神龍炮不能用,你軍器局庫存的佛朗機就不能拿出來用嗎?”胡渭奇這才恍然大悟,推著幾百門佛朗機給韃靼軍隊放了一夜的禮花。
此戰由於俞大猷和戚繼光手頭上已經沒有能讓人放心其戰鬥力的步兵部隊,所以沒有派出伏兵,隻能依靠騎兵追擊,因此未能全殲敵人潰兵。但即便如此,由於明軍的火力強度遠遠過了十月七日的戰鬥,韃靼軍隊還是損失了近八千人,而明軍卻隻損失了一千三百多人。
是夜,明軍再次向韃靼軍營起了猛烈的炮擊,不過這次所用的大炮不是佛朗機,而是那十門神龍炮。每門炮都將炮管打紅了才停止射,韃靼軍還是未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損失情況不明。
十月十日晨,韃靼全軍緩緩地拔營退後,京師營團軍將士們紛紛請命要求追擊。俞大猷和戚繼光仔細察看了敵人的布防,判斷敵人不象是全軍敗退而去的樣子,好說歹說才把那些求戰心切的軍官勸了回去。
果然,當天瓦刺軍隊退出了大約五裡路之後便不再後撤,又安下了營寨,主攻方向仍直指京師營團軍所駐守的德勝門。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俞大猷和戚繼光不得不狠心讓傷亡接近十分之一、已經被換下防線的京師營團軍重返一線,替換山東、河南衛所軍在防線後方休整補充兵員,作為全軍總預備隊隨時待命出擊。
十月十一日夜,俺答悄悄地調動軍隊,於次日清晨向明軍德勝門防線起總攻。可是,他們的行動早早就被手持望遠鏡在前沿抵近觀察的明軍哨兵現,當韃靼騎兵剛衝到明軍陣地千米以內的時候,神龍炮又一次起了猛烈的轟擊。此時的韃靼軍隊已經變聰明了,明軍第一輪炮擊之後,他們就意識到失去了戰術的突然性,立刻收攏部隊退了回去,隻在明軍陣地前留下了不到一千具屍體。
戰線基本穩定下來,敵營與本陣距離過遠,明軍不願意冒險出擊,被迫停止了夜間的炮襲,雙方隔著幾千米的一片開闊地陷入了僵持狀態。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