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濃重的。
一場戰鬥也是如此。
在一場戰鬥馬上就要分出勝負，並且局麵已是勝負已定。那麼，即將輸掉這場戰鬥的人，定然會心生不甘，轟出最強一擊，企圖反敗為勝。
宮百花，很有可能正在做著這樣的計劃！
“不能著急！”
葉寒勉力平複自己激蕩的心情，一拳一拳如之前一樣揮出，但體內真陽元力早已凝聚在一起，做好萬全的準備，拳麵下的上古鳳紋，更是可以隨時浮現。
葉寒不是固執的人。
他當然明白，和自己的性命相比，區區一道底牌，根本不算什麼，暴露了也就暴露了。
但是在這一戰即將結束的時候，自己一定不能輸！
一瞬間，葉寒的精神力前所未有的集中，集中在宮百花手中那支長劍身上，提防隨時可能會爆發出來的狂暴劍勢。
然而。
一息。
兩息。
……
五息！
足足過了五息時間，在葉寒的感知下，宮百花長劍上的威勢已經降低到尋常核心弟子的層次。
這已經對葉寒完全造成不了一丁點的威脅。
他甚至可以伺機暴動，一舉取勝。
可心中的謹慎，讓葉寒沒有如此冒險。
突然——
宮百花一劍刺出，把葉寒再度避退，自己竟然沒有一如剛才再進一步進行逼迫，反而收劍撤步，停了下來，在自己丟棄的那副皮囊前站定。
葉寒一驚，內心充滿不解，拳頭也沒有放下，架在胸前。
宮百花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不再充滿暴虐，道
“恭喜你，你贏了。”
我……
贏了？
此言一出，不僅葉寒徹底蒙神了，就連從光幕中看到這一幕的看台上諸多看客，也同時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在他們看來，宮百花一直是處在絕對優勢的，怎麼會突然認輸？
葉寒沒有貿然動作。
因為他完全猜不出宮百花的真實本意是什麼。然而，在道出一句話之後，宮百花卻再也沒有看他一眼，甚至都不擔心葉寒會伺機偷襲，滿身破綻。
她低下頭，看了地上自己的肉身一眼，眼瞳深處，陡然閃過一絲寂寥之色，但當下一刻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長劍上，又露出發自內心的歡笑。
“我這一生，有你們作陪，也算值得了。”
“一生相伴，不離不棄，我宮百花做到了。今日，就讓我們共赴黃泉吧。”
共赴黃泉？！
此四字一出，在宮百花手中的長劍上，當即百花浮現，化為一百尊曼妙的身影。
無人說話，彼此凝望，眼底深處，唯有深情。
看著這一幕，葉寒當是無比的尷尬。
他完全被當做是個外人了。
“這是怎麼回事？”
葉寒唯有問向靈珠內的老祖宗。既然之前老祖宗看出了什麼，他一定知道宮百花的秘密，自然也能為自己解讀眼前這一幕究竟從何緣起。
“唉。”
老祖宗長歎一聲，聲音終於響起。
“孽緣啊！”
“你剛才不是很好奇，為何在她的身上有天賦武紋的氣息麼？”
“其實你猜的不錯，那的確是武紋，卻不是天賦武紋。她修煉的，是一門上古的秘術，百花葬！”
百花葬？
葉寒聞言一愣。可不等他問其究竟，眼前，包括宮百花在內的百尊血影，百位窈窕淑女，身形陡然黯淡下來，在他眼睜睜注視下，緩緩化為虛無。
在此過程中，葉寒都被完全當做了是個外人。
百女互視，情愫內蘊眼底，源遠流長，直至消失，也沒有改變自己的視線。
宮百花，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葉寒震驚。
這是真的消失。
在周圍裡許內，再無宮百花的一絲神魂氣息和生命波動。
換句話來說，宮百花，真的死了！
自裁？
無論是葉寒還是天元大城武鬥場內的諸多看客，都在心中冒出這樣詭異的想法。
有必要麼？
隻是輸了一場戰鬥而已！
葉寒同樣無法理解，直到他的心底，屬於葉家老祖宗的聲音再度響起——
“百花葬，是一門奇術，源自上古，並且唯有女子才能修煉。”
“一花一人，百花，百人。”
“唯有找到和自己神魂契合的一百個妙齡少女，彼此神魂相通，才具備修煉這一秘術的最根本條件。”
“自此以後，凡是這百人精通的武技，她全部都會。”
全部都會！
葉寒聞言，立刻想到了剛才宮百花連續施展的百餘種劍法，並且每一種都精妙到了極致，顯然需要很多時間去浸淫參悟。
以宮百花的年齡，這當然不正常。
但卻和老祖宗所言的這百花葬出奇相似。
“那她輸了，也沒必要自裁吧？”
葉寒依然想不通，宮百花為何會選擇自裁。哪怕捏碎玉牌離開這裡，她還是有希望的，但她真的沒有這樣做。
並且不僅如此，在長劍上百花浮現的時候，葉寒分明能感應到，在百花之上還有強悍的力量湧動，如若彙聚在一起，拚死一擊，在自己不動用上古鳳紋的情況下，真的不一定能擋住。
但宮百花卻放棄了這最後一擊的機會。
這著實讓葉寒心底滿是狐疑。
對此，葉家老祖宗卻顯然有不同的看法，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一直在戰鬥中，當然不清楚為何她會選擇自裁。這百花葬修煉到大成，是有希望凝聚自己的武紋的，和天賦武紋相當，甚至更適合她，更強！”
“她正處在這一節點上。但是百花葬想要修煉到真正的圓滿，凝聚屬於自己的百花武紋，有一個最大的前提——”
“百花儘死，隻剩唯一！”
“唯有這樣，她才能擁有百花武紋，成為天命武修。”
“否則的話，她自身會成為百花養分，從此消失在這方世界上。”
百花，儘死？
這麼殘酷？！
葉寒聞言猛地一驚，旋即不用老祖宗再多的解釋，終於明白為何宮百花會做出自裁這樣的事情。
讓宮百花去殺掉百花？
這絕對不可能！
她們之間，早已不再是修煉百花葬這樣的關係。如果換做一個心誌堅毅或者冷血無情的人，這樣的事她能做得出來。
但這絕對不會是宮百花。
因為在宮百花和她親自調教出來的百花之間，不是奴仆，更非閨蜜，而是被大眾所不容的愛情！
情感，足以讓人去生，也足以讓人去死。
宮百花早就知道自己無法修煉百花葬後最終的結果。所以，老祖宗說的對，她不是輸給了我，而是輸給了自己。
葉寒終於洞悉真相，不由僵在原地，滿腹惆悵，一聲長歎吐出，隨風飄搖不止。
問世間誰人看破生死。
唯有有情之人。
共赴黃泉。
這未必也不是一種永恒。
起碼，在自己的記憶中，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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