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邊軍不退!
這個時代當官的不把下麵這些軍戶當人看,但是他們自己倒是異常惜命,王留斌與劉海看到烽燧隻能一人進出的小門,當然不能以身犯險,哪怕朱威是金掌櫃看重的人,不管什麼人,有再大的來頭,都沒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進去搬屍體的自然是最普通的軍戶,屬於蕩寇城千戶所的軍戶,這些軍戶和烽燧內眾人一樣,穿的破破爛爛,皮膚黢黑,大多數沒有鞋子,武器倒是都有,但是一看就是新的,應當是出發前才分發的吧,而戰兵的人馬精神頭還算不錯,可是衣衫外甲也是雜七雜八的顏色與樣式,應當也是被克扣了些軍備吧…
反觀王留斌與劉海,一身罩甲端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身旁幾十個親兵也都紅色鴛鴦布甲,火器配備更是達到四成以上,這些人將王留斌與劉海團團圍住,好似在防備其他軍戶一般…
一紅一黑,涇渭分明,加急趕路王留斌他們自然是能撐得住,可是那些軍戶已經躺倒一片了,吃不飽再拿著好幾斤的武器,還要追上前麵的高頭大馬…嗬…這樣的官員,這樣的部隊,哪裡能打仗…
……
一具具屍體被搬了出來,從第一具的驚呼到最後的沉默,每個人看朱威他們的眼神都變了,韃靼侵邊百年,有如此戰果的屈指可數…
王留斌與劉海下了馬,在親兵的保護下走到這一排排屍體旁邊,劉海扭頭示意了一下,一名親兵上前翻看韃靼屍體,每一具都檢查了一遍,而後返回對著劉海輕輕點頭…
劉海臉色瞬間黑了,自萬曆十年開始建立戰兵體係,戰兵在哪裡都要壓衛所一頭,不管是錢糧還是軍備,都要比衛所好的多,這一切都是因為戰兵比衛所能打,讓上麵放心,劉海因為如此每月上下其手能貪墨銀子數百兩,而如今衛所突然有了他在蕩寇城十年加起來都沒有的戰果,報上去後,他下月的錢糧怎麼辦?
戰兵是募兵製,這個年頭“好漢不當兵”深入人心,能招募到七百多人已經是不容易,這些人都是各地的流氓混混,軍規原本就約束不足,如果少了錢糧這些人肯定是有膽子鬨出亂子的,那時候他這個戰兵千戶也就涼涼了…可是讓他拿出以前貪墨的銀子補這個窟窿,那他是萬萬不願意的,哪有吃到嘴裡再吐出去的道理?
“哈哈哈,劉千戶,大喜啊,據我所知,咱們蕩寇城可是十年沒有打過這麼暢快的仗了吧!”
王留斌小胡子都快挑到天上了,被戰兵壓了這麼多年,終於占了一次上風…
“恭喜王千戶了,如此大功,王千戶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啊!”
劉海也是忍不住性子的人,直接反擊,這仗和王留斌有屁關係,功勞都是人家烽燧裡的那些人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告訴眾人,他們上級的要搶功了…
王留斌做了這麼多年千戶,哪能聽不出來劉海話中的意思,但是這麼大的功勞是有望上達天聽的,他也不想放棄,鎮定自若的樣子仿佛在說“老子就昧下這軍功了,你們能奈我何?”
“朱威啊,給我講講經過。”
王留斌自然要知道經過才能在給上麵的文書中突出自己的表現,他有專門的師爺,每次都能將大錯化小甚至化無,小錯能變成功勞,而這種大功更是可以變成他上升的階梯…
朱威已經明白王留斌所想,倒也沒有太多寒心的感覺,這等事情在這個時代再正常不過了,於是沉住心上前一步行禮說道“回大人的話,昨日烽燧軍戶王異值守烽火台時發現韃靼騎兵,立即預警,並放狼煙,而後韃靼五十餘騎準備繞過烽燧突襲煥土堡,總旗王三九因為家人在煥土堡探親,為了保護家人,下令開門,舉白旗獨自出烽燧,而後引韃靼騎兵入內,我等不願束手就擒,放下石門與敵激戰,烽燧軍戶李寧與王三九狼狽為奸,背後偷襲我等,幸被烽燧軍戶王二與李牛察覺,最終我等奮命殺敵三十二人,而王三九與李寧被韃靼誤殺…烽燧中除了王三九與李寧外十八人,死十二人,重傷一人。”
朱威好似害怕話被打斷一般,語速很快,不過吐字清晰,聲音洪亮,借著風勢吹得好遠…
突然安靜了,除了風聲沒有其他聲音,朱威話中所說的事情太過於駭人,一個烽燧總旗,竟然要投敵?這等事情傳出去,王留斌這個千戶可能也要下去陪王三九了,大明文人把持朝政,他們私下貪的再多,但是在嘴上一直喊著忠君報國,認為這些守邊的軍戶不吃不喝,哪怕賣兒賣女也要禦敵於國土之外,對於這種背叛的行為,這群深受儒家教育的文人深以為恥,他們對於武人可是會下死手的…
不止王留斌,就是劉海也慌了,他們雖然不是同一個係統,可是都是守衛蕩寇城的,原本就有兩方互相製約的意思,這麼大的事,劉海沒有及時發現,這也是失職…
“朱威,風大也彆被吹昏了頭腦,說話要有證據…”
“回王千戶的話,我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烽燧眾人可以證明…”
“是啊,大人,我們能證明…”
烽燧眾人的聲音讓王留斌臉色更加冷冽,轉身叫上劉海,一起像遠處走去…
“劉大人,這事咱們怎麼處理?”
“王大人心中應該有方案了吧!”
“哼…可是這事,不能讓我一個人出手啊,咱倆個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這事發生在衛所,與我們戰兵何乾?”
“劉大人,如果真的和大人沒有關係。大人何必跟我過來?這裡人多嘴雜,現在不是拉扯的時候,要早下決定…”
“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夜長夢多,就是今天,我要他們死…”
“好,王大人,這是十年內我們第一次聯手吧?”
“哼,以後不會了…”
說罷王留斌轉頭向烽燧走去,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他不允許烽燧中人將這事說出去,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