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是不錯,這也算是分批遷徙了,人少一些,出事的概率就低一些了,可是,這銀錢和糧食,從何而來啊?”
朱常瀛抬起頭想要說話,又突然低頭,他怕萬曆再罵他…
萬曆沒好氣的說道“抬頭,說…”
“是…”
朱常瀛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說道“父皇,您還記得玻璃嗎?”
說這話的時候,門外的陽光透過門窗的玻璃,照在萬曆身上,暖洋洋的感覺,很好。
“知道,繼續說。”
“父皇,這玻璃看著精美,可是造價不高的,一兩一尺的價格還供不應求,訂單已經排到了明年。”
“所以說,這銀錢是這玻璃賺的?”
朱常瀛點頭“是的,這玻璃不過問世三個月,我們賣出去的還有訂單總共加起來,已經收入近五萬兩了。”
萬曆一愣“多少?”
楊吉與馮偉傑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之色。
明朝洪武年間,稅收2300萬石稻米,麥子470萬石。
至正德年間,稅收下降為2200萬石稻米,麥子462萬石。
至嘉靖年間,下降為1800萬石稻米,麥子462萬石,折合稅收白銀900萬兩,而當年嘉靖三十年,軍費開支525萬兩白銀,俸祿、修建800萬兩白銀,總計1300餘萬,也就是說,稅收已經不夠支出了。
至隆慶年間,稅收隻夠每年維持前三月開支,後九個月都需要欠錢。
明朝的稅收危機可以說是自建國便留下了巨大的隱患,其造成的主要原因來自於兩個,即稅收不平均和土地兼並問題。
稅收不平均是在朱元璋平定張士誠之後就存在的,即對江南張士誠舊地的稅收普遍高於其他各省。
土地兼並問題是指明朝的皇帝、諸王、貴族、宦官侵占土地的問題。例如在成祖朱棣時期便設立的皇莊,在弘治二年便有土地頃,皇莊5處;在弘治十八年以有皇莊30餘處,土地翻了數倍。
除此還有親王,明朝中葉的四川蜀王府的土地足足占據了成都平原的十分之七,楚王更遍及湖光,在皇帝帶頭侵奪百姓土地的情況下,各地藩王更是拚命擴張。
另外還有貴族和宦官,在正統初年,駙馬趙輝侵占民田3000畝,成化年間,周壽侵占民田63頃。雲南沐王府侵占田莊365頃,南京宦官侵占民田畝。
這些都導致了百姓沒有可耕之田,成為了流民。據記載,洪武年間南直池州有270餘個裡,在正統年間戶口隻餘3分之1,北直真定府逃亡流民達戶,浙江金華逃亡流民餘,台州逃亡餘戶,到正統年間,金華人口減少了五分之三,台州隻剩三分之一。
這些流民往往扶老攜幼,沿途乞討住宿,據《明英宗實錄》記載,這些流民往往“采野菜、煮榆皮而食”“扶老攜幼,百十為群,沿途乞討。”
至萬曆年間,流民問題已經演化為統治危機。
在萬曆時期,稅收降低的更為嚴重,由於萬曆時期三大征,欠下了巨額軍費,萬曆采用了關卡征稅的模式,每數百裡就征一次稅,這嚴重打擊了商業,致使商稅萎縮百分之三十七,商業萎縮百分之六十以上,數省商人幾乎絕跡。
相比於各封建王朝,明朝商稅顯然不算低,甚至可以稱之為橫征暴斂,因此明朝自洪武年間,流民問題始終沒有解決。
流民數量增多,使得戶籍混亂,稅收無法進行。稅收一再降低,造成了明朝後期的財政危機。
雖然經過張居正的一條鞭法,讓萬曆朝的稅收有了氣色,在萬曆三十年達到了驚人的兩千萬兩白銀,可是萬曆後期,社會矛盾日益加重,天災不斷,讓稅收問題又凸顯了出來,去年整年稅收不過四百萬兩。
戶部國庫包括萬曆的內帑,現在都是缺錢的狀態,五萬兩雖然不多,可是這僅僅是一個小生意,並且也僅僅三個月而已。
聽這意思,這生意是一本萬利的,不亞於鹽稅鐵稅啊。
萬曆突然想到一個事,當時朱常瀛和朱由校過來說要將股份送給他呢,當時若是接了,這生意,是否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不過旋即搖了搖頭,不論怎麼樣,和子孫搶生意這事做不得啊。
眾人從震驚中緩了過來,萬曆又開口道“那糧食呢?這麼多人一路需要的糧食還有過冬的糧食,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朱常瀛搖了搖朱由校,示意他說。
朱由校也知道這是朱常瀛給自己表現的機會呢,於是對著朱常瀛點了點頭,而後開口道“皇爺爺,三四萬人數月甚至半年所需要的糧食,至少需要數萬石,現在一次性采購這麼多,很容易引起市場恐慌,更加可能引起糧食暴漲或者囤貨居奇,所以我們並沒有從市麵上購買糧食,而是讓各路商人用糧食來充當玻璃的定金,並且說明隻要陳糧。”
萬曆點頭,隻要陳糧,確實是好辦法啊“可是糧食一路運輸,損耗很大,需要的糧食可能會比你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朱由校越說越自信“皇爺爺考慮的我們也想到了,所以在京城各個商家,我們用銀錢先換糧食,先讓這數萬人能夠遷徙到遼東,其他地方的商家,讓他們直接將糧食送到山海關,而價格上,我們給出了很大的優惠,原本一兩一尺的玻璃,我們四錢銀子就賣,他們都是商人,自然算的出來有足夠的利益,糧食損耗自然有,但是陳糧更多,自然會源源不斷的送往遼東。”
“此事不單單是為了這次流民的事,日後更是可以和鹽引一起配合,讓更多的民間力量為我大明的邊軍,源源不斷的物資支持,這樣一來,朝廷的支出就會減少許多。”
朱由校的話讓萬曆和楊吉等人不住點頭,現在大明最大的支出就是邊防了,每年的支出都在五百萬兩以上,實在讓朝廷喘不過氣來,眾人也不給玻璃太大的期望,哪怕每年給朝廷減少十萬兩的支出都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旋即眾人又想到一件事,這玻璃產業是朱威的,也是兩位殿下的,和朝廷沒有任何的關係,如今卻將所得全部給了朝廷…
萬曆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們想要什麼?你們能說出來,朕就能給。”
這是萬曆第一次這樣對朱常瀛和朱由校說話,兩人對視一眼,而後異口同聲的說道“兒臣(孫臣)…隻求父皇(皇爺爺)身體安康,我大明綿延不絕。”
“好…都是好孩子啊…”
“恭賀陛下…”
萬曆很開心,他對這個國家有責任感的,可是數十年與文臣的對抗,讓這個國家變得搖搖欲墜了,他現在看到後輩如此,讓他有種後繼有人的感覺。
至於太子,不論以前還是現在,他還是一點都看不上,但是這個孫子,他很喜歡,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考量。
萬曆這輩子見過太多人了,那番話,是否是自己想的,是否是自己說的,他心裡跟個明鏡似的,這次召見非常突然,就算是有人教朱由校說這些話,也不會應答的如此得體,那麼答案就隻有一個了,就是朱由校這個孩子,聰明,有想法。
“傳旨…自古聖賢治國,皆賴英才輔翼。有功於國,得信於民者,實國家之棟梁,民族之脊骨。今朕承天命,膺曆數,臨馭萬方,以彰其德。”
“桂王朱常瀛”,才德兼備,經世致用,卓選其一子,封端俞王,建宗廟。”
“朱由校,雖年少,但甚恭,德行俱佳,可堪大用,封皇太孫,儀仗車馬尊舊製,可入朝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