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緊!
“這邊房子雖然夠大,但是離街道太遠,門口巷子狹窄,有二十幾米牛馬車進不來,以後貨物多了,搬運起來不方便,不要小看這點區彆,一忙起來,任何生意做大了,區彆的就是這些細節。我們再去彆的地方看看。”蘇聖平邊走邊說。
十天前,蘇聖平叫上朱強、猴子和蟲子三人,告訴了他們自己的計劃,簡單的說就是山貨生意。蘇聖平早就發現,這溪頭鎮地處乾安縣與泉州府的中間,距泉州府四十裡,距乾安縣城三十五裡。縣城到府城的官道從鎮子邊穿過,周邊山區裡有二十個大大小小的村落,地理位置優越,山貨、野物豐富,但卻沒人想著把這些山貨收集起來統一銷售,都是山民積攢一段時間後拿到鎮子上賣。這樣有時零賣,有時賣給一些鋪子,價錢低不說,往往還要花一天的時間。
蘇聖平就決定先從山貨生意做起,但他和朱強的本錢現在隻有三十兩左右。如果可以的話,猴子、蟲子兩家再湊出五兩,最好是鐵錘家再出個五兩。花個十五到二十兩銀子買房,做為他們幾個在鎮子上的住房和山貨庫房,剩下的二十兩做本錢,慢慢做起。
蘇聖平算過,以一隻風乾的山雞為例,山民拿到鎮子上賣,頂多能賣一百文(一千文等於一兩,不論實情,以故事需要為主),而實際上如果到了縣城賣給酒樓或者肉鋪,則能賣到一百二十文,到了泉州府城,由於消費能力提高、消費量大,有些供不應求,則是能賣到一百五十文一隻,有時還不止。
單就買賣風乾山雞,假設每個月前半個月隻用來收集山雞,由於是上門收集,價格還可以下降,二十兩銀子可以收差不多兩百五十隻,平均每隻賺四十文的話,一個月就能賺十兩銀子。朱強讀過書、見過世麵,知道這種算法可能會有所出入,但也大差不差,蟲子和猴子聽了興奮異常,這可比他們打零工賺的多,恨不得馬上就進山收山雞。
蘇聖平接著又給普及了一下,以周邊二十幾個村落來算,三個人分開每天去一個村,隻收山雞的話,每個村收十隻,一天就能收三十隻,十天時間收集收貨,差不多三百隻。但關鍵在於,他們不能隻收山雞,還要收集各類山珍。進山也不是空手而去,還要帶去鹽、鐵、布等貨物,生意做熟之後要形成一種代買關係,要麼山民以物易物,要麼交錢代買,免得自己沒有本錢。接著又跟他們說買了房子之後,還可以把房子抵押給典當行,套出資金,甚至可以跟鐵錘爹等一些熟人高息借錢,迅速擴大經營,當然這是要再他們三人把生意做熟之後才能施行。
聽完蘇聖平的介紹,就連朱強也傻了,還能這樣賺錢?還有這十來歲的和尚如何懂這生財之道?紛紛表示一切由蘇聖平做主,所以才有了之前看房買房的一幕。
對此蘇聖平並沒有多大的優越感,無非時代的差彆,這裡的山民、包括鎮上的居民離城不遠,也有不少生意人,有些飯店、棉布、成衣、鹽鐵、雜貨等生意也做的很好,但是受思維見識所限,更多人喜歡做地主,鎮子上的周陳兩家大戶就隻是地主,外加出租店鋪等。
當然,他也不敢小看古人的聰明才智,山貨生意也有人做,可卻沒做大,又沒有服務意識,坐等上民送貨上門,又極力壓低價格,山民得錢少,增產意識不行,就更願意去種地,少的也自己吃,貨量就不大。還有就是規模小,送到縣城、泉州府城又要被酒店鋪等壓價盤剝一通,缺少話語權,任人定價,自然無法做大。自己如果能花兩到三年時間,逐步把控山貨生意,將大有可為。
“和尚,和尚,我家那邊巷子說是有人要搬到泉州府城去,準備賣房,主人走的急,價格好商量,我爹知道朱強他們急著買房,就讓我叫你們過去看看。”一個和尚帶著三個少年在街上走著,蘇聖平正痛恨鎮子上為何沒有中介,隻有主人家簡單的告示時,鐵錘氣喘籲籲的跑來說了一通。
蘇聖平正煩躁呢,就不客氣的對鐵錘說“拉倒吧,住你家邊上,你爹天沒亮就開始打鐵,天天打、日日打,沒個休息,誰受得了。”
鐵錘頗為委屈,說“和尚,你要這樣說,我可不答應,我是我爹打鐵養活的,以後我還要打鐵。”
蘇聖平也覺得自己剛剛不對,就邊走邊說“好啦,剛剛是我說錯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工作不分貴賤,你小子既然立誌打鐵,那就打吧,改天做個打鐵狀元也不錯,這買賣就沒你的份了。”蘇聖平心理年齡比他們大太多,平常說話有時就不客氣,好在總能反應過來,又能主動認錯,所以幾個人也習慣了他嘴裡常常冒出奇怪的話,行事作風與人大不相同。
“那可不行,我爹說了,打鐵是苦力活,我要有彆的活路,就不要再賺這辛苦錢了,反正學了幾年了,打鐵手藝又丟不了,先讓我闖闖再說。所以啊,你們隻要定好了,我爹準備給我十兩銀子,和你們一起做買賣。”鐵錘聽蘇聖平認錯,尤其是認可自家的打鐵營生,本還驕傲,一聽不讓他參與生意就著急了。
蘇聖平問到“呦嗬,叔叔好見識啊,這十兩銀子莫不是準備給你討媳婦的吧,他就不怕打水漂?”
鐵錘看了眾人一眼,道“我爹說了,和尚你是真佛轉世,跟著你絕對沒錯。”自從自己編出一套佛法救活了朱音的鬼話,又結合獨自來到鎮上,莫名其妙找到老僧做師父,還有平常來鎮子上的言行,鎮子上居民現在看到他都是滿臉尊敬,連老奶奶都不敢再如以前把他當孫子那樣隨意,搞的他煩悶不已,又解釋不清,索性聽之任之。
蘇聖平見另外三人貌似也和鐵錘爹一樣想法的樣子,冷笑著說“咱們可是既要做合夥人,又要做兄弟的,千萬不要想著我是什麼真佛轉世,我年紀還小,以後隻能出出主意,生意還要靠你們來做,再者做生意也是有風險的,也有可能虧本,你們可都想好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聽蘇聖平這樣說,四人連忙紛紛表態這是一次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定會認真做事,即便虧本也不在意,蘇聖平這才放心,要是幾個人夢想著自己能點石成金,不好好做生意,那就歇菜了,趁早散夥拉倒。
這邊說著,就已經到了要賣的房子前。到了才發現鐵錘謊報軍情,這裡離他家還遠,走走都要十來分鐘,不細聽壓根注意不到他家的打鐵聲。蘇聖平這才看了一下房子,門前很寬敞,一條長十來米、寬三米左右的巷子連著街道,由於房屋後麵就是西山河,所以和巷子兩邊的兩戶人家,三幢房子成品字形分布,要說起來巷子兩邊的兩家其實最好,因為沿街,還可以破牆開店,不過想來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兩幢房子正是周陳兩家在鎮子上的房子,人家也不可能賣房。至於這中間一家,說起來還有曆史,這他倒曉得。
周、陳兩家老家是這溪頭鎮上的大戶,傳承比這越朝還早,兩家占有了鎮子外半成的農田,村子裡的很多農民就是兩家的佃戶。這鎮子的聚集、興旺,可以說就是從兩家興旺發達開始。也不知是何原因,有說是祖上曾經為了稻田爭過水、有說為了田地的邊界爭吵直至群毆。因此關係一直磕磕碰碰,雖然沒有變好,但也沒繼續惡化。
三十幾年前兩家湊巧都要在這河邊上造房,沿河邊的空地本來是無主的河灘地,陳家先起的地基,把地基打到了河邊灘地上,離河也就三米,算是先占了些河灘地,牆沿建到了周家的土地邊上。這周家本就準備在這裡建房,待見了陳家所建房屋的造型,頓時就不答應了。
概因陳家建的房子兩邊廂房往前凸出了一小段,這形狀似一隻螃蟹伸出兩爪要鉗住周家要建的房子,兩家為此吵的不可開交,又是以鬥毆傷人告終。這兩家都是上麵有人的主,乾安縣縣令也不能用強,最後隻能以陳家占有無主河灘地實屬違法,責令拆除河灘地上的房子,沿街伸出的那頭回撤,周家給銀補償損失,兩家再相距三米多各自建房終結糾紛。
要論起來陳家也沒大錯,隻是從風水角度上看打的主意有些下作,縣令的做法算是和稀泥,可陳家不在乎銀錢,還是覺得自己丟了麵子,一直沒有毀了地基。接下來,陳家仍舊打定主意想要在河灘地上造點什麼近水亭台,把那河灘地實際占有,周家當然不讓,總是吵吵鬨鬨。
直到二十幾年前,周家獨子周秉政高中進士,開始在官場嶄露頭角,陳家同輩的並無人在官場上出息,這才偃旗息鼓。不過那任乾安縣令也是被這點小事煩透了,自作主張的在那河灘地上建了公房,用於出售,也算是免了後患。不過周陳兩家雖然基本上不來鎮上居住,可夏天有時還是會回鎮子上消暑,這兩家的鄰居可不好做,一個不好就得被欺負死,所以這中間的房子的主人也是換來換去。
咚咚咚,朱強上前敲門,過了一會,門應聲而開,門後是一個身穿巡捕裝的大漢,近四十歲的樣子,看起來頗為精悍,見是幾個少年站在門前,中間還站著個小和尚,麵露疑色,看了眾人幾眼,問“幾位小哥,何事?”蘇聖平事先就交待由朱強負責出麵交涉。因此朱強上前一步施禮道“敢問這位捕頭,是否要出售此處房產?”
那巡捕答道“正是,你們是要買房?”說完還看了朱強好一會。
朱強道“是的,請問是否方便讓我們先看看房子?”朱強等人也怕對方房子裡有女眷,不好進去看房。
那巡捕也爽快,點點頭道“那是當然,幾位請進。”
眾人魚貫而入,進門就是一個三十平方左右的院子,院子左側是廚房,過了院子是一個十平方左右的中堂,中堂左側有兩間大房子,每房約有十五平方,估計一間是臥室,一間是所謂的書房,裡麵擺放了床、桌椅等家具,右側是四個小房間,各有七八平方的樣子,應是傭人的房子,裡麵已經收拾乾淨,傭人房邊上有一扇小門,出門走兩步就到河邊,由於當初陳家的地基打的高,要下到河裡還得走五六步台階。
在房子裡走上一圈,蘇聖平對房子還是滿意的,房子保養的也好,不見腐爛,衛生整潔,房子用水方便,利於生活。房間夠大,能做倉庫,小房間還可以作為臥室,足夠朱強和朱音居住,還能安兩張床給猴子和蟲子。
眾人回到中堂,朱強見蘇聖平向他點點頭,就向坐在中堂的捕頭問到“還不知道尊駕貴姓?”
那捕頭答道“小哥客氣了,免貴姓武。各位看了房子,覺得如何?”
朱強答道“敢問武捕頭,這處房產,要賣多少銀錢?”
武捕頭答道“不瞞這位小哥,這處房子是我到了溪頭鎮後才買的,當時房價就三十兩銀子,我是個乾脆人,照這個價格賣給你們,本就沒有漫天要價,低於這個價格我不會賣的,各位看如何?”
聽他這麼一說,朱強是知道蘇聖平的預算的,就有些為難,偷偷看了蘇聖平一眼,見蘇聖平緊鎖眉頭作沉思狀,就沒有馬上答話,武捕頭也不著急,定睛看著朱強。
武捕頭是認識蘇聖平和鐵錘的,這小和尚作為鎮上的名人,不知道的不多,鐵錘又算得上是鄰居,見過人隻不知道名而已。隻是自己因故來到這溪頭鎮,本就不想多事,平常很少外出,也很少乾涉鎮子上的事情,所以相互之間才不認識。之所以一直看著朱強,倒是覺得朱強像某個人,隻是不好詢問,也隻能再看看。
蘇聖平知道鎮子上有一個捕頭,隻是這些年也沒發生啥治安大事,一些小事都有鄉紳負責調解處理,貌似這捕頭又很是低調,沒有什麼存在感,所以來鎮上那麼多次,都沒碰到過。他對這房子還是滿意的,也知道這房子的市價差不多是要三十兩銀子,隻是想著對方急於脫手,說不定能夠壓低一下價格。否則就算加上鐵錘家多出的十兩本錢,用了三十兩買房,再刨去其他一些開銷,到時本錢就有些緊,於是還是搖了搖頭。
朱強見狀,就說“我們還得考慮一下,如果定了再來問武捕頭買房。”
武捕頭也是乾脆,道“可以,畢竟不是小錢,你們要考慮清楚,我們之間沒有下定,如果有其他人要買房,我就賣了,你們真要買房,還請儘快,不過價錢不會有變化。”
朱強點頭道好,就要轉身出門。正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就聽背後武捕頭說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