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緊!
最近泉州府城最大的事情不是隻有少數高層知道的私奔事件,而是閩王世子將要蒞臨泉州,同時向杜家求親。
府城有臉麵的各大家主早已收到消息,高層消息靈通、對政治敏感的那些家主也已經猜到這樁婚姻意味著什麼,外出的更是早早就回到府城,等著結交世子。
朝廷規製對藩王有些限製,對世子倒是沒有太多要求。因此,這天泉州知府才能帶著一乾官吏,還有王、辛、李、陳等幾家家主在府城東門外迎接世子到來。
辛家當代家主辛海民看著王少傑臉帶喜色的樣子,心裡隻罵蘇聖平不給力,都到春潮關了還被堵回來,隻恨自己當時不在府城,否則定要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在和朝廷高官的關係上,由於辛家和杜、周兩家沒啥特殊關係,就不用有所顧忌,早早的交好東南黨北派的高官。杜文心、周秉政辭官回鄉後,辛家在朝廷關係上終於超過王家,這幾年他要麼在福州坐鎮,要麼往來江寧,穩固辛家和東南黨北派的關係。
周秉政上任巡撫後,更是千方百計想要搭上線,無奈周秉政雖然麵上客氣有加,但卻無實際進展。此次知曉閩王世子要和杜家結親,辛海民心中大急,以王家和杜、周兩家的關係,若真如那些朋友隱秘所說,世子可能到江寧作為皇儲,那再想要在官場上打擊王家就不可能了,辛家成為府城第一家的夢想又將遙遙無期,可能還要麵臨王家的打壓。畢竟這幾年,自家黑了王家幾次,大家都明白事情的因果,隻是沒有證據,王家也不好追究。
辛海民知道,自己雖然也要陪同世子,但是再怎麼費心交好,也根本無法和王少傑比。對於世子來說,自己隻是鄉紳代表,人家王少傑可是親戚。這樁婚事看來是板上釘釘了,如何才能扳回一局,看來還得好好思量。心中一狠,想要把杜倩跟蘇聖平私奔的事情密告世子,但一想到將會麵臨東南黨的全力打擊,還是不敢做那損人不利己的事。
其實,王少傑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開心,無他,寶貝女兒王瑩仍然鬱鬱寡歡,搞的自己也沒了往日的從容,要不是此次是迎接世子,關係到王家未來,他都不想參加,何況還要假顏歡笑。對辛海民投來的眼神似有所感,卻毫不在乎。
趙世卿對泉州一乾官吏和鄉紳很是客氣,走下馬車與眾人一一見禮,時不時還攀談兩句,風度翩翩、言語得體,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之後才由眾人迎著進到城中,住進專門為了他準備的一幢富麗堂皇的私家小院中。
當天晚上又是一場盛大的歡迎晚宴,知府代表泉州當地官吏和鄉紳對世子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並恭祝世子得償所願。世子殿下對泉州眾人的歡迎表示了由衷的感謝,並言有所指的說是日後泉州人就是他的娘家人,定要互相扶持等等,讓眾人聽了心中大定。
接下來幾天,世子除了到訪泉州書院順便拜見杜文心之外,就一直待在小院當中,求親之事自然有同來的家中長輩操持,自己前來無非就是向杜家表態,表示自己對杜家、對杜倩的重視。待在院中等著一乾官員和鄉紳拜訪,收收各種禮物,自然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趙世卿作為世子,各種寶貝自然見得多了,此次和官員鄉紳結交,女人不好收,寶貝再不收就有些不近人情了,畢竟要講究禮數,何況這也是拉近關係的一次好時機。不僅可以給自己的大事奠定群眾基礎,還有助於日後自己統治,何樂而不為。父王早前就派親信出去拜訪各個故交,所為皆是此事。人逢喜事精神爽,何況是一步登天,還抱得美人歸,無怪乎他誌得意滿。
世子殿下在泉州紛紛擾擾七天時間,方才接上杜倩,一行人就回返福州。之所以定親後杜倩就前往福州,主要還是為了兩個月後成親方便。杜文心在福州也是有府邸的,到時杜家人去福州一趟就是了。再者,難說杜文心有怕再出意外的可能。
就在世子殿下從泉州府城離開的時候,第一次被關進監獄的蘇聖平同誌終於被放出來了。走出府衙監獄,抬頭看了眼有些灰暗的天空,又看了眼來接他的周舟,點點頭就上了馬車。
對這件事,除了一開始的驚慌外,之後周舟就沒有多大感覺了,看著蘇聖平嚴肅的樣子,竟然還滿嘴含笑。畢竟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情況,尤其杜倩回來後,杜文心讓一些老婦人仔細檢查,得知蘇聖平和杜倩沒乾什麼傻事。周舟當然知道其中關竅,杜倩和蘇聖平沒有乾出生米煮成熟飯的事情,就還能壓下私奔的事。也是因為這個,在杜倩的請求甚至以死相逼之下,最終父女兩人才能達成妥協。杜倩按計劃老老實實出嫁,杜文心當作沒有發生這件事,還是要一如既往的對待蘇聖平。
蘇聖平沒有管周舟那奇怪的神色,緊緊的攥著手中的信,她知道這肯定是杜倩交給自己的,逃跑、被抓進監獄、杜倩嫁人這都深深的刺激著他,讓他這個“現代人”實實在在的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封建社會。唯有強大才能隨心所欲。
朱強他們幾人在蘇聖平進了監獄後就被放了出來,杜文心也不是喪心病狂之人,當初抓他們無非是要逼蘇聖平回來,在獄中幾人也沒吃什麼苦頭。今天一早得到周舟通知,說是蘇聖平就要回家了,本想去監獄接他,卻被周舟阻止,隻能在家門口等著。
蘇聖平跳下馬車,看著朱強幾人,走到四人麵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向四人彎腰鞠了一躬,直起身子,道“對不起各位兄弟,讓你們受苦了。”
朱強看著他,道“回來就好。”
猴子道“下次叫上我,和你一起走。”
蟲子道“還有我。”
鐵錘道“嗯,我們一起走。”
說完幾個人一起走進家裡,剛進門就見到朱音站在中堂前,幽怨的看著蘇聖平,見他全須全尾的回來,哇的一聲哭出來,整個人又撲過來,雙手拍打著蘇聖平,邊哭邊罵蘇聖平混蛋,其他人隻當看不見,進了中堂坐下,任由兩人抱在那。過了一會,蘇聖平尷尬的進來,朱音許是害羞,沒有跟進來。
蘇聖平往老位置上一坐,道“事情你們已經知道,這次是我對不起大家,拖累了你們,就當是我成年前做的最後一件傻事。你們放心,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以後的日子我會好好過的。”
其他幾人都點頭稱是,周舟倒是開口道“聖平,沒有多大事,人不風流枉少年。要不是事出有因,何嘗不是一段佳話。”
蘇聖平沒有接話,道“生意上的事情沒有什麼問題吧?”
朱強接過話頭,道“我們被抓了之後,王家就派人接管了物流行,還是照常經營,可能是時間太短,並沒有什麼問題。”
蘇聖平想想也是,主要是時間太短,朱強他們幾個從被抓進去到放出來也就七八天時間,眾多夥計除了去年新招的,其他很多都是跟了他們幾年的老夥計,平常不間斷的培訓灌輸的理念,讓他們沒有那麼容易背叛物流行,新夥計或者說王家有什麼想法也來不及。
蘇聖平道“這樣最好,反正我也回來了,你們也不用在家陪著我了,各自去忙吧!周舟,我想休息幾天,等下次休沐結束後再回書院上課,麻煩你跟李先生打個招呼”
朱強道“也好,晚上我們再聚,你先休息休息。”說完他們幾個就各自離家去忙了。
待幾人離開後,蘇聖平就來到浴室洗澡。這個澡洗的時間夠長,家裡用的是蘇聖平發明的淋浴,李春樹指揮著家仆不停的往高處的木桶加水,蘇聖平才能舒舒服服的洗完。
洗過澡,喝了點粥,搬了把躺椅坐在院子裡。杜倩在春潮關不辭而彆,最後的結果實在蘇聖平意料之中。這時才拿出杜倩寫的信,隻見上麵隻有自己教給她的那首詩“十八年來墜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紫玉釵斜燈影背,紅綿粉冷枕函邊。相看好處卻無言。”
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叫李春樹拿個火折子來,準備把信燒掉。心想,還是要把火柴搞出來。沒想到正走神呢,朱音卻走了過來,從他手中抽走那封信,折好裝進信封,道“還是收起來吧,實在不行就放在我這,也是留個念想。”
蘇聖平撇撇嘴,道“念想個屁。”說完仍舊把信搶過去,大聲叫著李春樹拿火折子過來。
待李春樹拿了火折子過來,光著腳踢了他一下,道“連你也跟老子作對。”
朱音看著蘇聖平發怒和李春樹委屈的樣子,笑了笑讓李春樹走開,自己拿起火折子,問蘇聖平“真要燒掉?”
蘇聖平道“燒了燒了,從此開始新的征程。”見朱音不把火折子遞過來,伸手一搶,信封往上一點,心裡告訴自己,和杜倩的關係就這樣結束了,可是怎麼有點難受,尼瑪,被煙給熏到眼睛了。
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朱音,道“小音,你坐,這些天擔心壞了吧?”
朱音道“一開始有點怕,哥哥他們被抓走後有點急,後來周舟少爺跟我說了實情,我就不怕了。隻要不是犯事,你總歸會回來的。”
蘇聖平道“嗯,我原準備跑三年,三年後自然會回來。不管怎麼樣,小音,平哥哥對不起你們。”
朱音撅起嘴,低著頭道“反正我無所謂,你不在我就和哥哥一起守在家裡,等你回來就是。”
蘇聖平哪會不知道朱音的心思,隻是目前還沒到解決這個感情問題的時候,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最近有沒有見過瑩瑩?”
朱音白了蘇聖平一眼,道“算你有良心,還知道問問瑩瑩。不過你走後我一直沒見過她,要麼你自己去見,要麼你隻能問周舟少爺,或許他知道。”
蘇聖平咧嘴一笑,道“哥不僅有良心,還有一顆心。”
朱音不解的問“什麼心?”
蘇聖平道“花心。”朱音笑罵著花心大蘿卜,和朱音這樣說說笑笑,似乎衝淡了近日的陰霾,隻有蘇聖平突然意識到,也許這件事情,最後真正受傷最重的恰恰是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