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緊!
九月二十三,天剛蒙蒙亮,長泰縣東麵的海麵上,幾百艘各色船隻飛快的往陸地駛來。經曆過海盜劫掠的民眾紛紛丟下手中的活計,拚命的往回跑。
海盜登陸後,集結也算迅速,快速往長泰縣城進發。其中辛利平帶領的辛家兩千名精乾海盜打頭陣,盧氏兄弟分彆帶領手下一千五百名海盜墊後。
一路上暢通無阻,海盜絲毫沒有侵犯道路邊上的民眾,而是直奔長泰縣城。這座今年剛剛遭到海盜洗劫的縣城還沒有恢複元氣,上任縣令因為海盜的事情被罷官,新上任的縣令倒是有心想要學習蘇聖平編練民團,無奈久久不能成事。好不容易湊齊了四五百個人,剛剛聽到海盜來襲的時候就作鳥獸散,隻剩下縣令一個光杆司令。
縣令見勢不妙,也趕緊收拾細軟,帶著家眷跑路了事。麵對毫無抵抗的縣城,海盜又熟門熟路,迅速破城後,留下五百個海盜看守後路,辛利平就帶著其他的三千人向泉州府城進發。
海盜畢竟不是正規軍隊,雖然從登陸到縣城隻有二十裡,縣城到府城邊上隻有一百裡左右。但是這樣的距離,顯然不是一天之內就能趕到的。要不是有搶劫泉州府城的巨大誘惑,說不定走到半道就要鬨事。但入夜後,無論辛利平如何花言巧語,累癱了的海盜還是不願趕路了,無奈之下隻能停留在靠近府城近三十裡的一處鎮上。好在鎮上的民眾知道海盜要來,早早的拖家帶口跑路,要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成為海盜的刀下亡魂。
海盜停了下來,事後民團討論分析,正是這一停,給府城足夠的反應時間,也給鐵錘留下了充足的時間,才沒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但也正是這個原因才給蘇聖平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二十二日傍晚,鐵錘接下蘇聖平的命令後,帶著自己幾個手下,快馬加鞭趕回崇武。入夜後,在南縣物流行基地隻作短暫停留,立即一人雙馬往崇武趕。終於在二十三日晚,差不多海盜停下來的時候趕到民團基地。
鐵錘趕到基地的時候,一營長李睿紜和二營長陸冰正在激烈爭吵。原來海盜剛登陸,信息部就把消息傳到崇武。李睿紜為人比較穩重,認為當初蘇聖平離開的時候囑托他們看好崇武,隻要崇武沒事,民團沒事,其他什麼都不用擔心。
陸冰為人比較靈活,喜歡冒險,和李睿紜都是物流行第一批夥計,自然知道蘇聖平體係內的很多秘密,就反駁他道物流行基地、複興工業園、科學研究所都在府城城外,如果官軍抵擋不利的情況下,讓海盜殺到城外,將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李睿紜再反駁道物流行基地自家的夥計和民團的戰力差不多,加上南城碼頭那麼多做苦力的搬運工,這些年都受物流行恩惠,定然會和物流行夥計一起抗擊海盜。至於複興工業園、科學研究所,信息部一定會及時疏散人員,不會造成人員大量死傷。況且還得防著海盜聲東擊西,攻擊崇武……
兩人都是營長,資曆又相同,誰也不能說服誰,先是在那爭辯,後來演變成了爭吵。入夜後,陸冰算算時間,再不出發前往府城,時間上就來不及了,剛想撇下李睿紜,帶著二營的隊員連夜趕往府城,這個時候鐵錘回來了。
顧不得兩腿的疼痛,鐵錘喘著氣,道“不要吵了,現在具體情況怎麼樣?海盜是兩麵出擊,還是隻攻打府城?”
李睿紜答道“朱公子的人入夜前剛剛離開,海盜約有三千人,分彆是辛家和海南島的盧氏兄弟。從長泰東麵登陸,一路往府城趕。朱公子的意思是海盜衝著府城來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但是鑒於海南島那邊還有一股南海王的沒有出現,所以是不是會攻擊崇武還無法定論。”
鐵錘陷入沉思,再和蟲子聯係已經來不及了,估計蟲子也沒有考慮到蘇聖平這麼快就識破海盜的陰謀,還派自己回來。他本來就沒有那種頭腦處理複雜的局麵,現在的信息並不能和蘇聖平交代的三種可能完全符合,比較靠近的又保險的做法就是海盜可能兩麵出擊。所以他下令道“團長有令,陸冰點齊二營人馬,隨我連夜趕往府城。一營和預備隊立即進入戰備狀態,時刻注意防備海盜來襲。”
陸冰興匆匆的出去,鐵錘這才有空坐下來稍事休息,李睿紜趕緊吩咐人過來給他敷藥和準備吃食。
大約半個時辰後,二營的人馬已經準備妥當,這個時候隻能發揮民團勤於訓練的優勢,急行軍連夜趕往府城。鐵錘和他的手下敷了藥之後,同樣忍痛和二營的隊員一起出發,也不知道是研究所的藥好用,還是已經痛的麻木了。
民團畢竟不是騎兵,第二天可能還要和海盜對戰,萬萬不能不停歇的連夜趕路,急行了近五十裡,剛好來到蘇聖平用於訓練思訓部隊員和其他特殊人員的莊子。
此前已經派人快馬傳來消息,莊子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隊員才能吃些東西,衣不解帶的在屋子裡短暫休息。二十四日,天剛蒙蒙亮,隊員吃了東西後就趕緊啟程出發,這裡距離府城還有一百裡路,而海盜距離府城卻隻有三十裡,他們必須趕在海盜前麵到達複興工業園。與此同時,海盜經過一夜的休息,終於在天亮後緩慢的出發了。
就在民團和海盜紛紛出發的時候,府城內已是一團亂麻。二十三日午後接到海盜再次襲擾長泰的消息後,知府陸勇和防禦使童益民緊急碰麵,陸勇負責緊急疏散城外百姓,童益民負責防守府城,絲毫不顧長泰到府城一線的百姓了。
陸勇把知府衙門所有能派的人都派到了城外,讓民眾有地方逃的趕緊逃的遠遠的,沒地方逃的就跑進城內。但是府城外圍自行聚集而成的城鎮實在太多,疏散壓力太大,太多民眾湧向府城,導致城門大亂,反倒影響了進城速度,直到入夜還有很多人沒有進城。
陸勇在自己的簽押房內走來走去,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當初才會跟沈伯群(江淮黨領袖)毛遂自薦孤身來到泉州,這海盜折騰了一年,最多就是搶掠一下縣城。怎麼彆的府城都沒事,第一個就是衝到泉州府城來,難道海盜和泉州犯衝不成。
陸勇通過國試之後,越朝已經南遷江寧,也一直在江寧為官。之所以會來泉州任知府,還是因為海盜襲擾崇武,秋後算賬原知府去任。皇帝采納唐海剛的建議,有意打破以地域劃分黨派的弊端,才調派非東南黨的人來任知府。來泉州之前任工部員外郎,從未經曆過戰事。上次海盜也隻是打到半路就退回去,這會見海盜直奔府城,心中不免著急。
陸勇自艾自憐的時候,近來頗受重用的幕僚嚴年敲門進來,躬身道“大人,民眾還是擠在城門,除了南城門和東北城門好一些外,北城門和西北城門依然混亂,防禦使大人已經派兵去維持秩序了。”
陸勇臉色稍霽,道“不用管他們,明日辰時就關閉所有城門,愛進不進。嚴先生,你說海盜怎麼這麼猖狂,現在可怎麼辦?”
嚴年道“大人不必著急,據報海盜已經在三十裡外停下過夜,一夜時間民眾還是來得及進城的。現在關鍵是府城能不能防住,民眾逃散太快,城外還有大量物資,要防備海盜長期圍城,破壞嚴重的話,稅額完成不了不說,朝廷物議也會不利大人,這才是大事,事後朝廷必然會追究責任。”
陸勇雖然實乾不行,但是當官是一把好手,嚴年分析的他早已想到,否則也不會這麼著急,畢竟他再笨也知道府城的城牆雖然不比邊城,但是海盜倉促來襲,定然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這會聽嚴年提起,心中更是著急,道“那嚴先生可有辦法?”
嚴年想著此前收到的那封奇怪的信,信是辛家寄來的,他早年受過辛家恩惠,也是辛家運作他進入知府衙門,幫助他一步步升入衙門高級吏員。此事也隻有辛海民知道,隻是兩人從來沒有什麼明麵上的往來,所以辛家倒了的時候他不僅沒有受到波及,反倒還撈了不少好處。想來是辛海民把他和辛家的關係告知了自己的兒子,不然信中不會出現那個特有的標誌。
奇怪的是,信中所寫之事不僅沒讓他做什麼怪事,反倒是照著信中所說來做的話,會對海盜不利。思來想去,他覺得既然確定信是辛家寄來的,而且照著信中所說的做,自己也沒有絲毫的風險,這會陸勇問計,就開口道“大人,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調崇武民團到府城。”
陸勇先是一愣,崇武民團打敗過海盜這他是知道的,但是崇武民團顧名思義防備的隻是崇武,又是所謂的民團,也不見得對童益民的幫助有多大,沒見童益民從西路軍帶來的精銳,到了泉州反倒被本地的軍隊拖累,打了敗仗。
陸勇思索了片刻,心想反正調崇武民團過來,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怎麼著也是多了一層保險,民團如果能夠多殺幾個海盜,哪怕最後全軍覆沒,最後江寧那邊也能交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