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政從來沒有想過朝廷和定邊軍花費那麼多錢物和精力編練的新軍連蘇聖平的民團也打不過,自然答道:“不可能。”
杜文心心頭突然一跳,抬頭看了眼窗外,道:“秉政啊,你說萬一蘇聖平起兵造反,新軍又打不過,我們師徒會怎麼樣呢?如果元人真的如蘇聖平所說要南侵了,那我們師徒又會怎樣呢?”
過年期間,皇帝也是放假的。東南黨一乾大佬雖然都能進宮稟報要事,但這樣的大事還是由首輔大人向皇帝直接稟報為好。於是,初六一早杜文心就進宮,準備麵見皇帝談論蘇聖平的事情。杜文心不知道的是,在他進宮後不久,年前趕來江寧的關誌鵬就送出了他到江寧後的第一封情報。
杜文心身上還有一個國丈的身份,進宮麵見皇帝自然暢通無阻。進宮後,先去見了杜倩和自己的外孫,等皇帝來了之後,才說有事要和皇帝商議。
今天杜文心是以國丈的身份進宮的,皇帝也不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事,就沒有拿他當首輔,在日常見臣子的地方接見他,而是來到杜倩寢宮的一處暖閣內。
君臣坐下後,皇帝先開口道:“閣老,有何事要說?”
杜文心顫悠悠的站起來,朝著皇帝跪下,道:“陛下,過了這個年,老臣已是七十高齡,以老邁之軀忝居首輔之位,處理朝政時常力不從心。近來常感身子不適,過年時見兒孫玩鬨,卻有了告老還鄉,含飴弄孫的心思。今日進宮,是想見皇後和皇子。還有就是想向陛下表明心跡,望陛下準許。”
皇帝沒想到杜文心突然說這個,要知道當初為了當首輔,他可是費儘心機,連周秉政都可以坑,連翁婿之情都可以不在乎。這幾年雖說自己有意給他製造阻礙,江淮、江浙黨人也給了他不痛快,但是作為首輔的風光一樣不少,朝政上麵麵臨諸多困境,但隻要不過分動彆人的利益,治政也沒什麼問題。重新丈量土地,儘管施行困難,各地的士紳大族還不是照樣損失了一些利益,增加納稅的田畝數。眾人也都忘了他還有國丈的這個身份,隻知道他是當朝的首輔。
趙世卿一時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杜文心此時正是風頭無兩,又沒有什麼大的麻煩,怎麼卻突然要辭去首輔之位呢?現在,元朝和泉州那邊都有亂象要生,這個時候朝堂有他這個老人在,倒也能震懾住一幫魑魅魍魎,維護朝綱穩定。再者,作為一個掌權的皇帝,含飴弄孫這樣的話他是不相信的,沒有一個人願意放棄自己手中的權力,除非有什麼特殊的變故發生。等等,想到泉州,莫非是他知道了點什麼?
皇帝稍微沉吟一下,有些認真的說道:“閣老,您老是國之乾城,不可輕動。您老的請辭實在太突然了,朕一點準備都沒有。說實話,朕心裡是不允許的。朝堂上還離不了您坐鎮,有您在朕才能安心。畢竟您老既是朕的首輔,還是朕的嶽丈,這是彆人都比不了的。好在這隻是我們兩人的對話,那凡事就有餘地。既然您老身體不適,那朕就派禦醫給您老診脈。如果禦醫診脈,當真是身體不適,那就罷了。”
杜文心聽了皇帝的話,心中一喜,他覺得皇帝的話是真心的。一開始皇帝不讓自己任首輔,也許是怕自己的雙重身份導致權柄過大。以至於後來時勢使然不甘不願的讓自己任首輔,卻又挑動他人諸多限製。
這麼幾年下來,相信皇帝多多少少應該知道了朝堂上各種問題的症結,不是有誰權柄過大,反倒是無謂的黨爭,導致朝臣相互牽扯不清,大大影響了治政的效率。要說平常時分,牽扯平衡是帝王術的必然選擇,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這樣的帝王術不僅無益,反倒是有害。
杜文心想的沒錯,皇帝確實意識到了平衡之術的危害,在這時黨爭遠比杜文心掌權危害要大。當然,因為皇帝的天性,不容自己的權力受到任何的侵犯,所以也不可能真的讓杜文心大權獨攬。隻是說在某種程度上,允許杜文心這個首輔有更多的決定權,自己也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他的權威,讓他更好的處理朝政。
今天,杜文心是有意用請辭來試探皇帝,隻要皇帝露出一點想要接受的樣子,杜文心就決定真正辭職。他是本能的覺得如果還在首輔的位置上,蘇聖平也好,元朝也罷,萬一真鬨出什麼大亂子,自己怕是要不得善終。他杜文心沒有什麼大本事,但也想百年之後,後人修史時,自己能夠列入賢臣傳中。
但是,現在皇帝露出真心挽留的姿態,卻又讓他狠不下心來了,正如皇帝所說,自己既是首輔,還是皇帝的嶽丈,自己的女兒是朝廷的皇後,自己的外孫日後還要成為越朝的皇帝。如此,自己就算承擔責任,為女婿、女兒、外孫抗下點罵名又能如何呢。
想到這裡,杜文心才開口說道:“陛下,您派新軍南下,剿匪之餘,是不是還要對付蘇聖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