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釋眾生!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悔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貴言。功成是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五彩的布穀鳥在學塾窗外那棵歪著脖子的果樹上嘶鳴,暖和的陽光傾瀉而下,落在了學塾的屋頂上。老先生清朗有力的誦聲回蕩整個學塾,學塾內活潑蓬勃的少男少女正激昂地跟著老先生的誦聲緩慢而又響亮地朗誦著。
老先生白發蒼蒼,年紀近百。他落榜了一輩子,看透了功名利祿,終甘為一介書塾先生。可無人膽敢對他題名道姓,畢竟他此生最大的驕傲便是這些年來,雖他再沒有心含考榜的念頭,可在這些年來那張遙遙不可及的青榜之上,出現的弟子可不少於五十來個。
在竹城內,不少的富貴人家都擠破了頭皮,隻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兒女親侄進入老先生這個窄小的書塾。可這個老先生倒是對於這些高權利益不為所動,數十年來,他隻收與他有緣的人。同時,也不管這些學子貧窮還是富貴,他都不收取任何的費用。
蠟不及風不動!
這是竹城前一任城主對於這個老先生的評價與尊重。蠟燭遠遠不及這個老先生,蠟燭尚且殘存黑棉芯,可這個老先生卻是毫無保留。也正是因為老先生的這般為竹城無私奉獻,讓前一任的城主對他尊敬如其父,於是這才有了後麵的‘風不動’。說的是,在竹城之內,沒有任何一人膽敢對這個老先生不恭。
老先生沒有姓名,在他出現在這個學塾時候,他就沒有說過他姓甚名誰。這個學塾唯有老先生一人教書,風吹雨打,依舊堅持自己一個人。可這些年過來不管是經曆了多少的風雨,這個老先生依然是老當益壯。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誠。”
“絕聖棄智,民禮百倍;絕仁棄義,民——”
老先生挺胸抬頭,穿梭在這群精神飽滿的學子身旁,老先生的腳步聲很輕,在震耳欲聾的朗誦聲顯得微不足道。
“大道廢,有仁義——”
衣裝整潔的學子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麵前捧著的書本,隨著老先生的朗聲剛剛落下,他們幾乎是用儘了所有的力氣,令高昂激動的朗聲隨之而起。
然而在富有活力的這群學子們當中,一道消弱的身影卻是靠在最角落的牆角,其帽子壓下來讓人看不清楚此人的模樣。這道身影搖搖欲墜,似乎像是處於半睡半醒的人類狀態,隨時都有可能砰咚地倒落在地上。
老先生的眼神放在了那道另類的身影上麵,感受到了老先生犀利目光,那道異類身影旁邊一個身材滾圓的矮小胖子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就像是一隻被老鷹盯上的野鳥——肥野鳥一般。
整個書塾中沒有聽到老先生的聲音,紛紛將舉著的書本放了下來,將目光望向老先生,有尊重,有敬畏,還有——膽怯。
“先——先生——”那個小胖子顯然十分緊張,麵對這個傳奇般的老先生,他甚至不敢在此刻抬頭對視。
老先生走了過去,他的眉毛蒼白,麵目融光,像是拿著奶糖遞給小孫子的慈祥爺爺。可老先生的眉宇間卻是帶有一種無形間的威壓,讓不少的學子黯然失色。與此同時,他們有些人中開始有些幸災樂禍起來,不少的學子帶著看戲的眼神看著那道此刻依舊在搖曳的身影。凡是敢在老先生學塾裡麵睡覺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老先生站在了那道身影的前麵,而此時旁邊那個滾圓的小胖子臉上早已縮成了一團,蒼白一片。
老先生那猶如枯樹的大手緩慢地伸了出去,將那道身影上麵的帽子掀開,當失去了帽子遮擋後的麵目顯露出來之後,老先生將帽子輕輕地放在麵前的書桌上,爾後轉身而去。
然而,學塾內的所有目光此刻依舊停留在那道身影上麵。他們目瞪口呆,仿佛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個小胖子額頭直冒冷汗,急忙地將旁邊那道依然在搖動的身影摁在了地上。
那道身影的衣裝潔白,真絲綢編織而成的衣服看得出來,其身份並非那種平窮子弟能夠比擬,可是在將這道身影包裹得嚴嚴實實服裝裡麵,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影,而是成捆的人形稻草。
“邢書墨是不是瘋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他在書堂上公然烤肉,先生已經嚴重警告過他了。”一道低弱的驚呼聲響起。
“天啊——上次已經很嚴重了,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還拿稻草人冒充自己想蒙混過關。完了完了,這一次他一定死定了。”
然而就在眾學子紛紛低聲討論的時候,唯有小胖子怯弱的眼神,以及老先生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窗外那棵布滿了豐碩果實,密集青葉的歪脖子果樹上。在那棵果樹上麵,隨著微風,一道白影在樹葉縫隙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