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馬香鋪!
“公輸忌公輸忌!”
我難以從天地倒懸的世界裡麵脫身,隻能從牙縫裡艱難的擠出這個名字。
天地嘈雜,又沉寂,並沒有人回答我的喊聲。
我隻能奮力的依靠印象中蔑刀脫手的方位去摸,試圖摸到蔑刀,脫離出被安全氣囊困死的局麵。
隻可惜,蔑刀並沒有如我願的入手。
我先摸到了一張滿是溫熱濕意的臉。
那張臉上有細微的胡茬,有塌癟的鼻梁,再往下,是一道正在滲血的傷口
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呼吸。
這自然不可能是公輸忌的臉。
我艱難的一點點挪過頭去看,果然,是司機那張看似和藹可親的臉。
臉上最後的表情還停留在茫然與不可思議之中,雙目圓睜的瞪著我,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生氣。
因為脖子上的那道傷口上,正是我久摸不到的蔑刀。
蔑刀被安全氣囊彈到了司機的脖子之上,幾乎切掉他的大半個脖子,隻有後脖頸處有些許皮肉粘連。
這種情況下,幾乎是瞬間就能夠要人的性命,自然不可能還活著。
車外慌張的腳步聲在雨幕中逐漸奔近,但在我還沒有喊出救命二字之前,便再一次的離開。
我聽見了,我又聽見了。
那個人的腳步聲被一道尖銳的女聲叫了回去,兩人又上了不遠處的車,隨後啟動了車輛。
轟隆作響的雨聲和車輛啟動的聲音混為一體,令人難辨究竟是現實,還是英雄故事裡,被反派殺死的普通人,瀕死前最後的幻境。
雨聲還是如此大。
我的心也逐漸有了冷意,我勉強抽出身旁之人脖子上的蔑刀,用染著血的蔑刀一刀刀割開了前麵的安全氣囊。
再然後,便是用蔑刀碎窗上最後一些的玻璃,爬出生天
可沒有生天。
“公輸忌!”
“公輸忌!!!”
我奮力在大雨中打碎出租車後座的窗戶,想要取出公輸忌懷中的骨灰壇
但是沒有成功。
沒有什麼骨灰壇了。
沒有了。
公輸忌的肩上,身上都是細碎的傷口,他閉著眼,但還在呼吸。
他在車禍發生時的最後一秒,想要像先前一樣彎腰護住骨灰壇,但是沒有成功。
翻車的衝擊力和急刹車的衝擊力完全是不一樣的。
所以,骨灰壇碎裂了。
而且,不知是否和後備箱兩具屍體的重量有關,前座尚且還離地麵有些距離,但後座的車頂,已經完全和地麵平直。
這意味著什麼呢?
這意味著,風雨順流而下,全部會灌入後座內。
灰色的粉末被雨水連同公輸忌的血侵染,逐漸露出了原本的麵目。
我看到了。
我確信,我看到了。
我看到世界的紛亂逐漸離我遠去。
我看到被閃電劃過的穹頂之下,公輸忌懷中那堆碎裂的壇片之中,有一顆隱約在黑夜中都閃閃發光的東西。
不是什麼金銀玉器。
不是。
是一顆,烤瓷牙。
我見過的,因為那是用我攢了許久的獎學金換的。
剛剛換上的時候,二叔經常會逢人就拉開嘴巴,給人看那顆牙齒,炫耀一位那是他家小孩給他換的。
它原本,也應該老老實實在二叔的口中,左邊,下排,倒數第三顆的位置。
但是它卻出現在了這裡。
為什麼呢?
我的手中的蔑刀轟然墜地,隻顧趴在地上伸手,奮力試圖拉出死死抱住那堆東西的公輸忌。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喊什麼。
大概也就是名字之類的廢話。
我自己不會想聽,雨夜大概也不會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