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斜的星空!
夏夜南方傾斜的天蠍座看起來是如此之暗淡,完全不能和網絡上那些藝術加工以後的星空照片相提並論;這並不是因為我的視力不夠好——恰恰相反,按照塔西尼教官的說法,“迪亞茲小姐是天生的雪鷹,單憑她的視力就足以充當聖西爾曆史上最年輕的射擊教練。”
然而此刻的我正站在城市旅館的窗前。雖然弗倫斯堡隻是一座不足十萬人的邊境城市,但是光汙染已經足夠讓人不安……
“姐姐大人……”柔軟的小手從身後抱住了我的腰,“你為什麼歎氣?”
“傾斜的星空西流的大火,歐羅巴的光汙染讓我看不清夏夜的北冕座……”我喃喃地念叨著,輕輕撫摩腰間的小手。
“姐姐說的大火,是不是天蠍座a星心宿二?”曉霧伸出右手指著南方天空的橙色星星,語氣仿佛回到了課堂上,“遙遠的中國有句古話叫七月流火,那是周曆的七月,完全是在深秋呢……深秋過後是凜冬,姐姐的生日也不遠啦。”
“我,生日還太早呢……”我笑了笑,目光略向左偏移,尋找土星旁邊屬於自己的星宮,“我的小天文學家,你能不能把摩羯宮移到北冕座那裡去?”
“姐姐大人真會說笑呢,那是創世之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吧……”曉霧的語氣忽然變得溫柔,“夏夜的北冕座是克裡特公主的王冠,姐姐,我醒來的時候,看見你一個人站在窗前仰望星空,就知道你又思念雨華了。其實,我也很想她。如果雨華在的話,我們一起去克裡特島找她玩,她呀,左一聲小雪姐姐,右一聲曉霧姐姐,該有多熱鬨呢……”
金發女娃兒的聲音變得哽咽。
我轉身撫摸那柔軟的雙肩。“好了,曉霧,彆難過,再去睡會兒吧。我收拾一下,你睡醒了我們就出發。”
“不嘛,小雪姐姐,我們現在出發好不好?我知道姐姐大人喜歡在天亮前啟程出境。”
“姐姐看慣了聖西爾軍校淩晨五點的操場薄霧,聞慣了斯堪尼亞重卡拂曉之前的油膩;那些時刻,妹妹想必正在柔軟的大床上香夢沉酣,”我輕輕捏她的臉,“乾嘛叫小雪啊,你隻有我這一個姐姐,帶什麼名字。”
“小雪姐姐……人家正在模仿雨華妹妹的口氣嘛,讓你感受一下假如兩個親妹妹都在身邊是多麼地幸福。”曉霧破涕為笑,抱著我使勁兒地蹭蹭撒嬌。
這丫頭情緒轉變還真是快,完全和我不一樣啊,果真是個拉丁美洲的野生精靈呢,爸爸媽媽真是神通廣大,怎麼把她造出來的……想到這裡,我把眼前比我矮小半頭的豐滿女娃兒擁入懷,輕輕撫摸她的腦袋,一頭柔軟的卷發若隱若現地閃著淺淺的金光。
雖然聽起來完全是心理暗示,但我堅信安徒生的故鄉就連朝陽都充滿了童話的味道。卡車拖帶著六部小車離開邊境線,後視鏡裡的朝陽再次升起。換上了米白色連帽衛衣的曉霧,係著安全帶倚在寬大的副駕駛座位上閉目小憩,嘴卻沒閒著。
“還是喜歡小裙子,早知道就多帶幾條了……不過,我現在明白了一件事情。”妹妹喃喃地說。
“嗯?你又有什麼新的學術發現嗎,索邦的女天文學家?”我打亮右轉向燈,試圖下立交左轉進入加油站。
“我發現車上的陽光相當刺眼,怪不得姐姐經常戴著墨色的太陽鏡。”
“是的,戴著太陽鏡可以有效減少視疲勞。這是定製的,重水塑料鏡片,可以防彈。”我控製卡車向左轉了一個急彎進入立交橋下,果然看見了加油站200米的標牌,看來地圖沒有問題。
“真的嗎?我也想戴一下試試。”曉霧又開始撒嬌,“好姐姐,你停車以後給我戴一會兒試試好不好?現在不要,怕影響你駕駛。”
“加油的時候車子停穩,你去後麵床鋪下的收納箱裡找找,應該還有一兩幅黑色的日用太陽鏡和黃色的夜用濾光眼鏡。”
0號柴油表的讀數停留在了862升,油槍嘣地一聲自動關停。
“姐姐,找到啦!”曉霧戴著黑色的太陽鏡走到了我身邊。“哇,有點沉重。”
“好像不是很適合曉霧的臉型啊。”
妹妹作委屈狀,撅起了小嘴。
“姐姐,回到巴黎以後,你陪我去買個好看的墨鏡吧。”
我刷過加油卡,啟動卡車。“可以,不過那是至少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為什麼呢,好姐姐?”
“這次有一連串的運輸任務可選,還要去好幾個國家,差不多算得上環歐洲旅行。”
卡車離開加油站,回到了高速公路上。曉霧翹著二郎腿倚在副駕位,哼著我聽不大清楚的西班牙小曲,涼鞋拍打著地板,漫不經心地扣好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