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斜的星空!
對於天下大多數女娃兒來說,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和媽媽呆在一起更快樂;如果有,那就是一直和媽媽呆在一起。
“美人兒桑德拉……”我把腦袋埋在滑雪運動員的懷裡,枕在她的大腿根上,“我不想上學嘛,媽媽抱抱。”
預料中的溫柔撫摸如期而至,金發女人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梳理著我的耳鬢,“十八年前,你第一次上小學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呢。”
“十八年過去了,迪亞茲夫人的容顏……”我抱住母親的腰,在沙發上伸直了雙腿找到最舒服的姿勢,“歲月是一把無情的鐮刀,但它隻挑那些俗物來踐踏。美人兒桑德拉,時光從來不敢把你蹂躪……”
還沒說話,臀部被拍了一巴掌。“誰的詩?”
我委屈地撅嘴。“喬治·戈登·拜倫筆下的蘇丹皇後古爾佩霞。怎麼,辱沒了母親大人不成?”
“那倒沒有,就是覺得你這丫頭油嘴滑舌沒正經,都是媽媽把你寵壞了喲。”美人兒桑德拉把我推了起來,“趕緊去學校吧,再遲兩天,和泉小姐會生氣的喲。”
和泉理央是我在日內瓦大學東方語言文化學院的碩士生導師。說真的,和泉老師很溫柔,我一點都不怕她。
“人家才在家呆了兩天半……”我從中年女人的懷抱離開,依依不舍,“如果老師生氣,把媽媽送我的真絲內衣轉贈給她一件就好了吧,好像很值錢喲?”
“你這丫頭不害羞啊,哪有給老師送內衣的。”金發女人哭笑不得,“趕緊給我出發,暑假可以帶櫻子回家玩兒。”
本來想多呆一天等到爸爸回來的,但是轉念一想,還是不要破壞林先生和夫人的美妙二人世界好啦,等暑假再回來,爸爸媽媽和曉霧都在呢,也可以給爺爺奶奶打視頻——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他倆有空回洛桑。
磨磨蹭蹭的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去上學。斜陽西下,莊園大鐵門已經打開。我抱著四月向媽媽和格拉芙阿姨道彆的時候,閃電叼著一件東西跑了出來,在我腿上蹭來蹭去。
“好啦,多謝,等我回來喲。”我俯身摸摸狗頭,從他的嘴裡接過三芒星的車鑰匙,“小雪要去上學啦。”
沿著萊芒湖北岸一路向西,到達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我把手槍寄存在安保科室簽了字,又把車子開到停車場停好,這才背著書包抱著貓兒走回宿舍。
校內學生公寓二人間,我和櫻子學妹一起住——自從她入校以來一直是這樣,但我不經常在學校,所以大多數時候,宿舍都是她的自由天堂。
然而今晚我回來了,櫻子卻不在。打開手機通訊錄正要給她發消息,又轉念略一尋思,她大概是和男朋友約會去了吧,不要打擾為好。於是自己洗洗就睡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多。洗梳完畢,我帶著電腦來到和泉老師的辦公室。
“小雪醬,真是好久不見了呢。”戴眼鏡的日本女教授示意我坐下,“有什麼新鮮的故事和老師分享嗎?”
“容我想一想……咦,謝謝老師。”我坐了下來,接過茶杯,“老師變得更漂亮了,而且兩個月不見,看起來和我一樣年輕呢。”
“你這孩子,從哪裡學會的溜須拍馬,這可不行喲。”女老師假裝生氣地瞪著我,“老師本來就沒有比你大多少好不好。”
我仔細一想,和泉理央小姐今年三十五歲左右,風華正茂,年輕有為。我自己三十五歲的時候,一定當不了碩士生導師吧。
“小雪醬,想什麼哪?表情有些憂傷呢……”和泉老師伸手撫摸我的肩膀,“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論文寫得不錯,但有幾個地方需要略做小的字句修改……”
我起身鞠躬,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師身邊,聆聽她對著電腦屏幕上打開的論文文稿為我一一講解和批注,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好了,小雪醬,照著我的批注修改,今晚直接可以提交定稿呢。”
“老師都給我改好了,我隻需要照抄,真是有些愧疚……”我一邊道謝一邊獻媚,“小雪永生不忘恩師教誨,要不要給你捏捏肩嘛?”
“豈敢勞駕迪亞茲大小姐……一年前拜師的時候,小理央被你捏得骨頭疼了三天呢。”眼鏡娘合上筆記本電腦,秀發一甩,像個小女孩一樣衝我笑道,“小雪醬,你的手勁兒太大了,老師不敢惹你啦。走,請你吃烏冬麵。”